沈悅清在蔣易心裏站的什麽位,意味著什麽,沈邪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甚至於原主本身。“為什麽都沒人告訴我呢——”蔣易額頭青筋有些暴起,說話時的腔調十分不穩,像是下一秒便會破了音。“都不告訴我——”蔣易哭得很傷心,清涕眼淚積在下巴上,一說話便要順流到下頜,看著有些不自主的狼狽和無助。現在這情況就如一個垂髫小兒偷偷藏了一盒很喜歡的糖果,並自以為這盒糖果能一直保存下去。小兒卻不知道糖果早就已經失蹤了,可氣的是誰都知道小兒的糖果沒有了,就他自己不知道。“那個,大家都在保護你……”“去你媽的保護!”猛地一把推開沈邪,蔣易掄起拳頭就往他的臉上,身上砸。“都他媽不告訴我!連你也瞞著我!”蔣易的淚線像是被割斷一樣從紅腫的眼泡裏滾出:“所有人都瞞著我!操/他媽的沈悅清走了!我他媽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她就走了!”讓他推著撞在操作台硬角上的沈邪沒有躲開,更沒有還手,咬牙蹙著眉任憑蔣易如密鼓一樣落在身上或輕或重的拳頭。一拳落在鼻梁上,沈邪吃不住痛發出了一聲細微悶哼,抬起手堵住熱乎著往兩隻鼻孔外冒的鼻血。“怎麽就走了呢……”蔣易麵色痛苦的低聲嗚咽著,像是在問沈邪,又像是在自己問自己,說要帶著小弟保護他一輩子的沈悅清怎麽就走了呢……薅著沈邪衣領的雙手手筋一根根炸起,蔣易埋在蒼白皮肉下的血管甚至清晰可見。沈邪騰出右手,在衣服上胡亂把血跡擦了兩下,單手摟過來他無聲安慰著。鼻血漸漸流得有些洶湧。以前集中訓練時,沈邪鼻子讓隊友一拳打傷過,平時隻要稍微磕到點或者上點火,輕鬆便能實現“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奇異景觀”,在他的所有器官中早已經算是一個殘次品了。眼下突然受了這麽重的一擊,別說這殘次品要流血,就是腦門到現在都還昏昏沉沉的,就像有一整片星點縈繞在眼睛周圍。沈邪琢磨,顱內會不會也跟著出點血……蔣易不自知,等兩滴紅色熱流近在他麵前垂落時,整個人才像突然清醒了一般,晃過神來捧起沈邪讓他揍得有些慘不忍睹的臉,原本就很蒼白的麵色登時白上加白。“流血了……”蔣易忙亂著拉起他往衛生間走,眼前又是一陣陣重影……“不礙事不礙事,它一會兒就好了——”沈邪渾身疼得火辣辣,蹙眉忍著疼,連忙伸手扶住差點讓廚房門檻絆個狗啃泥的半瞎子蔣易。蔣易不聽,慌急的讓他扶著摸進了衛生間。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好幾遍,“孟曉”兩個字頂在手機屏幕中央。廣播裏已經催促好幾遍了,孟曉沒辦法,隻得快速給蔣易發了條“考試了”,把手機關掉,往教學樓路口又看了好幾眼,才一步三回頭的進了考場。“我扶著你的頭,你仰著別動——”蔣易捧著沈邪腦袋,將毛巾潤濕給他擦了擦臉後疊好捂在後頸裏。“你別怪我,”沈邪臉朝著天花板,眼珠鬥雞眼一樣轉到一個方向看蔣易,嘴角,麵頰上堆了好幾塊淤青,忍著疼向他討好的笑了笑:“也別生氣了好嗎?”透過蒙在眼睛前麵的重影,蔣易看見他還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心情十分複雜,隻能將睫毛壓低,將自己的視線遮得更加嚴實。不想看,不願看,不敢看……“或者你要怪就怪吧,”沈邪捏了捏他的手:“不要再傷心了,你看你那眼睛……”“就是缺根筋。”蔣易滿身疲憊,就連歎口氣都感覺很累沒什麽力氣。“缺根筋就缺根筋吧。”沈邪又有些痛中找樂的笑了兩下,一扯到嘴角,立馬就疼得齜牙咧嘴。“哎你……”蔣易要說什麽,半晌還是重重歎了口氣,見沈邪鼻血也止住了,不動聲色把毛巾取下來扔在洗漱台上,有些踉蹌著摸出了衛生間。沈邪怕這半瞎子心肝磕到哪,連忙提著有些發軟無力的雙腿快步跟了出去。剛出衛生間的門,沈邪臉色頓時大變,朝正彎腰在電視櫃抽屜裏不知道翻些什麽的蔣易喊:“我操,開考三分鍾了,你趕緊回學校,打車過去還來得及……”“算了。”蔣易口吻聽上去悶悶的:“不考了。”“算什麽啊,準備了那麽久!”沈邪有些慍怒,一瘸一拐走上去拽了蔣易一把:“快點……”“來不及的,”蔣易把手抽回來,翻出了一小瓶紅藥水,自顧走開道:“開考一分鍾沒到場就算自動放棄。”沈邪擰了擰眉:“那你知道你先前還杵在這……”“你覺得我這樣回去能考成什麽樣子——”蔣易側首看著他,和他幹瞪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緩聲道:“不還有高考麽。”蔣易垂下一片眼瞼,語氣帶著一絲淡淡哭腔:“我要送我姐最後一程。”沈邪堪堪定住,沒說什麽,半晌輕歎口氣,默不作聲走上前坐在他身旁,輕輕握住了他正在擰藥瓶的手。蔣易偏頭透過重影盯著沈邪這裏青一塊,那裏紫一塊的臉,紅腫的雙眼婆娑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沈邪對不起。”“不知道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沈邪無所謂的扯了抹笑容,朝他張開懷抱:“進來,老公想抱一下你。”送給你一個最踏實,最溫暖的懷抱。“來吧寶貝兒。”沈邪挑眉笑了一下。蔣易看著手裏開瓶的紅藥水,鼻翼動了兩下,腦袋重重貼進了沈邪懷裏。雙手圈緊他,沈邪在他頭發上吻了吻,側臉靠在他的肩膀上,望著窗外有些陰沉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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