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了幾分鍾,蔣易便帶著一股寒氣推門進來了。“坐這兒。”沈邪麵色有些陰沉,等蔣易過來後,伸手輕輕拽了他一把,讓他坐在沈悅清和倪姐中間,和韓銘整整隔了六七個人。韓銘頷首含笑著微微搖了搖頭,仰頭和沈邪對視一眼,轉麵看著沈悅清說:“接下來這裏可能不適合有太多人,沈小姐可否帶著他們先離開一會兒?”“沒問題。”沈悅清想也沒多想,起身招呼著店員,說要帶他們出去散散步。外麵冷得厲害,時不時的還會飄一點雪晶,懶洋洋地坐在電爐旁享受著昏昏欲睡的時光多好,沒誰願意冷天凍地的去外頭找罪受,是以大家都不是太想動,一個個磨磨蹭蹭看著沈悅清,試圖用沉默的抗議來說服她。沈悅清眉頭鎖了一下,開口剛要說話,倪姐就插/進話來:“別磨磨蹭蹭了,聽清姐的話,都快點快點,走啦走啦——”倪姐說著一個個連拖帶拽,好說歹說才把場麵一群人給全部清進了老寒風裏,然後和沈悅清跟在後麵一塊出去,離開時還順帶將店門虛掩上了。一幫人離開後,沈邪看著韓銘蹙眉道:“清姐知道我和蔣易的事,沒必要連她也一塊叫走,就算要把她叫走,你也應該提前告訴我,麗姐有時候連蔣易話都不聽,隻聽她的。”“哦,是麽,”韓銘似笑非笑的搖了搖頭:“也是方才臨場做的決定,怕她看著會難過。”“什麽?”沈邪敏感的問,什麽會難過……迷糊會兒,他把腦子理順清明了,接下來的操作讓她看著可不是會難過嘛……“韓醫生這眼見啊,”沈邪麵色閃過一絲訝異,迅速恢複平靜道:“實在太厲害了。”韓銘伸手要推眼鏡,結果又是一個空子,微微扯嘴笑了一下:“我說過的嘛,人類心底很多藏得最深的感情往往是以一個不容易讓人窺意到的表情或者動作來集中體現,恰好韓某也是不經意間捕捉到沈小姐一點細微表情而已,稱不上什麽眼見太厲害,沈警官有些抬舉我了。”“是麽——”沈邪慵懶地靠在沙發背上,哼笑了一聲:“怪不得韓醫生眼睛能出框,視線跨過大半個地球,不受限製釘死在不合適的人身上。”“是的。”韓銘端端正正坐著,麵色保持微笑,口吻不疾不徐,給人一種即便天塌下來,其仍舊能一副四平八穩不亂陣腳的穩重感:“不過人合不合適目前那就不是太清楚了,畢竟我還沒真正出手。”沈邪眼色犀利的瞪著他,半晌眼神冷冰冰的假笑著:“韓醫生做得一件紳士事嘛。”韓銘沒閃避,儒雅著大大方方盯回去,輕笑道:“沈警官又在抬舉我了。”韓銘這話一說完,兩人都沒再開口。麗姐不知道哪弄來一把鈍了銳角的小刀片,安安靜靜坐在一邊,拿著刀片在電爐盤上來來回回剮蹭,在有些沉悶的氛圍裏發出一聲聲讓人聽了挺不舒服的悶響,就像是指甲尖一指甲一指甲細細地掐在心肉邊角上。“行了你兩,”緊挨麗姐坐一塊的蔣易看他兩個也不知道因為什麽事,莫名其妙來回陰陽怪氣撕逼好幾輪,口吻有些不耐煩的說:“還有半小時我就得回學校了,具體要怎麽配合趕緊完事吧,完了讓我知道一點結果我也能放心些。”韓銘深深望了一眼冷臉抱手的沈邪,對方同樣望著他,他正色下來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著蔣易,輕笑一聲道:“配合不著急,主要是沈警官現在有幾句話要給你說。”“操”,蔣易笑著拐了沈邪一手:“你丫有什麽話剛才和別人陰陽怪氣那麽久不說,非得和正事一塊搶時間——”誰知蔣易話還沒說完,搭在沈邪肩上的手就讓他煩躁著一把甩開了:“好好說話,別他媽動手動腳!”蔣易的笑容僵在臉上,憋著火氣輕聲問:“不是,你幹嘛呢?平白無故發什麽火啊你?”韓銘撿起旁邊一本頁角烤得有些發脆的舊雜誌低頭翻閱著,熟若無睹的忽略旁邊氣氛有些弩張劍拔的沈蔣二人,仿佛現下這麵空間裏就隻有他一個人。麗姐不消說,仍舊在不厭其煩的在電爐盤上安靜的劃來劃去,可能連她自己在哪,在幹著什麽都不清楚,更別說注意到兒子兒婿突如其來的情緒對抗。“就想發火礙著你事了?”沈邪冷臉道:“看不慣就給老子一邊待著去,別他媽煩心自己。”蔣易怔了怔,一臉莫名其妙看著他莫名其妙露出來的戾氣,就這樣看了會兒,也不顧旁邊有沒有其他人,坐上前來撒嬌賣萌哄著:“哎喲,生什麽氣啊你是,來,男朋友抱一個——”說著伸手要去攬他的肩膀。“說了別碰我!”沈邪突然推一手,力度沒用好,蔣易也沒好好坐穩,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懵逼抬頭看著他,半天沒說一句話。韓銘埋在雜誌裏的腦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起身去扶蔣易,半晌還是收回那趨勢,繼續不動聲色閱讀手裏麵的內容,卻沒看進去一個字,餘光瞟了瞟蔣易,然後收回來盯著麗姐看。“嗬——”麗姐突然有些不高興了,滑動電爐盤的速度越來越快,直接剝了一小層漆。韓銘看她的眼睛收了兩下。“你存心要吵架是不是——”蔣易手掌撐在地上忘了起身,就那麽原有動作不變的仰頭看著沈邪,低聲怒吼:“我怎麽了啊,你沒事衝我發什麽火啊!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沈邪放在腿下的手指暗自蜷了兩下,後背一陣陣冒汗,控製了好久才勉強繼續維持著麵上的冷漠和平淡。“沒誰想和你吵,”沈邪說:“特沒勁。”操,蔣易看他分明就是衝著吵架去的,也沒工夫和這莫名其妙發瘋的貨較真,在心裏頭默背完一首簡易古詞把火氣憋下去,慍怒著低聲罵了句神經病後剛要從地上起來,就聽見沈邪說了句:“所以直接分手吧。”什麽玩意兒——蔣易估摸著是不是聽力出現問題了,動作定格著問他:“你剛說什麽?”後背上的冷汗直接冒了一層又一層,沈邪甚至還能清楚感受到汗滴成流順著腰背滑落,雖然感官出現了誇張的嫌疑,但他這一刻的虛脫和緊張卻是真真切切的。“我說,分手。”“不是,”原諒蔣易一時半會兒腦子有些混亂,沒能及時轉過彎來,又問:“你再說一遍,你要幹嘛?”操,別他媽讓我說了,別再讓我說了……“分手。”沈邪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沒底。“可是,”蔣易登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嘴唇翕動著沉默良久,至於眼淚什麽時候滾出眼眶的他也不清楚,隻覺得麵頰有些癢癢的,伸手一摸,滿麵潮濕:“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今早我們沒聯係過,我也沒說什麽讓你不高興的話,做什麽讓你不高興的事,如果是剛才我拐你的那一手讓你不舒服了你還回來就是了,好端端的幹嘛就要分手啊。”“我——”沈邪放在腿下的手有些無措了,扭頭看了一眼韓銘,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方才還安靜著的麗姐突然一下將刀片哐的砸在地板上,抱著腦袋痛苦地大哭起來,腦袋連著一下下重重磕在電爐盤上,狀態異常瘋魔。韓銘快速放下手裏麵的雜誌,攤手捧住麗姐腦門前不讓她上撞,費力拿過來事先準備好的鎮靜劑,給她注射了一支,麗姐才慢慢安靜下來,睡著時腦門上已經紫青了一塊。“媽……”蔣易起身要上前來看麗姐,卻讓突然從沙發上騰的站起來的沈邪不由分說一把拉進懷裏,連抱帶推弄出了理發店。“韓醫生看好我丈母娘,我和媳婦說幾句話,馬上就回來!”這是沈邪人在店外聲在內,匆忙給韓銘留下的一句話。韓銘側首望著偏頭靠在他懷裏睡過去的麗姐,低聲歎了口氣,衣兜裏的手機響了兩聲,他拿出來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