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邪斟酌了一番用詞,問:“姐,你聽沒聽過間接性發瘋?”“聽過啊,”沈真說:“你小時候不經常用這五個字來罵我嘛,罵到我現在還真就有些人來瘋了。”沈邪有些哭笑不得:“哎,往事休提啊,而且你一個孩子都能打醬油的大齡女青年,說話就別這麽幼稚了行不行。”沈真嗯的想了會兒,說:“行吧,看在我弟弟顏值這麽高的分上,我就不提這事了,你繼續說。”沈邪神色嚴肅下來,緩道:“就我一朋友,他媽媽患有瘋病,時好時壞的,發作時挺嚴重,但是好了也正正常常的就是會什麽都不記得。”沈真問:“先天的還是……”“後天。大概是遇到了一些事,”沈邪停頓會兒,說:“不過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事,我朋友媽媽沒給他提過,他也沒敢問,估計問了人也不會願意說。而且我朋友已經把她送去醫院檢查過好幾回了,醫生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隻能先給開著一些治療神經性的藥物。”沈真想了想,說:“這麽說來,那她的腦部應該是沒受過什麽創傷的了,我想有可能是心理疾病占大部分,不過沒看到人我不好說,你幾句敘述不清我也無法對症下藥,你問問你那朋友,能不能找個時間把他媽媽想辦法帶過來,我親自看了才好說話。”這種時候,讓蔣易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犯病的麗姐千裏迢迢跨國帶去美國,簡直有些天方夜譚了。“不好帶過去。”沈邪說:“你春節不是要回來過年的嘛,到時候你和我來一趟不就行了。”沈真說:“那也行,到時候見了麵再具體說吧。不過你給你那朋友說一聲,就讓他想辦法盡量問一下他媽媽不願提及的那些事。”“強行扯人傷疤?”沈邪問,覺著有些為難:“姐,這不合適吧?”。沈真笑了笑:“那不然呢,要治療那就沒辦法的,你說人那些患了痔瘡的因為不合適是不是就不給醫生脫褲子做手術了?”沈邪:“……”姐,咱雖然話糙理不糙,而且知道你一純理工科女說不出什麽優美動聽的語言,但是你能不能舉一個稍微含蓄一點,符合你大美女身份的例子啊。“嗯,我到時候給他說一聲。”下午最後兩節課都沒老師來上,所以臨時被改成了自習課,名為自習課,其實說成是扯淡課可能更合適。雖然每個人聊天的聲音都很低,但是如果四五十個人一起開口,各種聲響混一塊那效果就不一樣了,導致整間教室嗡嗡的特別吵。紀律委員是一個瘦弱女孩,站起來已經不知道吼多少回“安靜自習”了。因為冷風灌進來很操人,所以四扇窗戶被鎖得緊緊,呼吸著裏麵空氣,人容易酣睡過去。胖子已經睡了整整一節課,並且沒有醒來的趨勢,反而給人一種這隻巨型動物能一覺睡到天荒地老的錯覺,寬厚背上還很享受的蓋了一條從家裏拿來的毛毯。窗外雪花又開始漫天紛紛揚揚。桌箱手機震動了一下,蔣易拿出來點開,是沈悅清發過來的消息:我記得你們周五不上夜自習,叫上沈警官,晚上一塊來我這煮火鍋吧。還有順便跟你說一聲,我去你家把麗姐接我這來了,你放學後直接來理發店找我就行。蔣易戳了兩個謝字,想了想還是刪掉,直接回了一個好。沈悅清看了一眼聊天頁麵上的好,發了一句我現在在醫院,你等會兒要過來嗎?手指停了兩下,她還是慢慢刪掉這排字,手機揣回衣兜裏,拉緊圍巾和大衣,臉色有些蒼白的捂著肝部走進了專醫院大門。醫院暖氣開得足,外頭人帶進來的積雪很快融化成一灘水滾在地板上,鞋跟底部夾有泥水的人從上麵踩過,白色地板便泛黃了,看上去髒得有些刺眼……沈悅清手裏拿著掛號單坐在門口等號,眼睛一直盯著地板,總有一種想要上去把地板擦幹淨的衝動。旁邊一年輕女孩抱著肝部在男朋友懷裏疼得哭天喊地,一拳一拳打著男生出氣:“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其他女人了是不是!是不是!”手裏同樣拿著女朋友掛號單的男生好脾氣低聲哄她:“乖,不能胡說啊,就一小小肝病,說什麽死不死的,再說除了你,我誰也不找。”沈悅清看了他們一會兒,別過來盯著自己的掛號單發呆,以前肝疼來醫院基本都會叫上蔣易。這個小朋友很會照顧人,有他陪著沈悅清可以省很多事還覺得特別心安,而且小朋友還願意陪她一起玩情侶之間“我肝好疼啊隻能小拳拳捶你胸口來忍痛了”的角色扮演遊戲。沈悅清平時在他麵前經常都是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冷靜,偶爾抽抽風還會自己罵自己兩句瘋逼,也隻有在犯老毛病時才能像個小屁孩使勁在他麵前撒撒野。沈悅清問過他:“小易,清姐這麽鬧騰你你沒意見的吧?”蔣易會笑著搖頭:“你是我親姐,在我麵前怎麽鬧騰都行。”哎,親姐……“下一號沈悅清,進來吧。”沈悅清進會診室前,鬼使神差又回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對小情侶,女孩已經在男生的溫聲細語中冷靜下來,成了一隻乖巧貓咪蝸居在男朋友懷裏。漫天飛雪已經由顆粒幻成了鵝毛,鋪天蓋地吞噬萬物,路上行人紛紛撐起了傘。吱呀,馬路兩邊有樟樹枝丫承不住堅冰厚雪,悄悄在寒風凜冽中折斷了身軀。“現在你這個問題是已經很難手術了,”矮胖子醫生拿著沈悅清去科室拍的片子,給她示意解釋,盡量意簡言賅又合適的說:“你看,這個癌細胞它已經是擴散到肝部最邊緣了,我們這邊給你的建議就是先化療,然後後期配上藥物來進行物理治療。”沈悅清平靜的問:“做完這些,我還能活多久?”矮胖子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想了會兒說:“很難說,主要是看你自身恢複情況,但是……”“好我心裏有數了。”沈悅清打斷他的話,這種情況一般但是轉折的,意思就是她隨時都有可能歇菜,也不對,也不是可能,是一定。矮胖子醫生又推了推眼鏡:“這樣,你明天讓你家人來醫院一趟,我們盡快製定出一個具體的治療方案……”“我沒有家人。”沈悅清神色平靜得有些可怕:“我是孤兒,福利院一個人長大的,不知道家人在哪。”矮胖子醫生登時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了,麵色同情的看著她。“先這樣吧,我這邊還有事等著處理,先給我隨便拿些止疼藥,等我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妥帖後,再回來。”沈悅清提著一口袋藥和單子走出專醫院,漫天飛雪還在亂舞,她迅速撐開傘融進茫茫天地間。h市今年的冬天,好冷。“你們這破地兒冬天來得不但早,而且太他媽凍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