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修柔聲呼喚道,伸出手輕輕地拍撫還在發出泣音的大兒子,“卡洛,我的寶寶,沒事了……你很快會好起來……”小小的嬰兒躺在阿爾弗雷德的臂彎裏,在修的輕柔拍撫下慢慢止住了哭泣,安靜了下來。夜深了,前來交班的兩個護士輕手輕腳地走進大皇子的病房,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隻見年輕的皇帝和皇後一起靠在簡易陪護床的床頭,皇帝的眼睛已經合上了,臂彎卻仍穩穩地端著,大皇子就那樣安穩地躺在裏麵。皇後垂首靠在皇帝的肩頭,他的一隻手還覆在大皇子的身上,時而輕輕拍一拍。這父子三人都已經睡著了。兩個護士對視了一眼,沒有驚動他們,悄聲坐在了護士台後,開始了夜間看護。第九十四章 淨化小心地看護了幾天後,卡洛完全恢複了健康,可以挪出病房,和他的兄弟一起住進嬰兒室了。阿爾弗雷德和修終於鬆了一口氣。卡洛可以見人了,阿爾弗雷德便著手準備給兒子們辦生辰慶典,將皇儲的存在昭告於天下,不過,按照他的設想,這個慶典其實算作是補給修的婚禮。因為兒子生病,兩人都積壓了一些政務,阿爾弗雷德幾乎全天和內閣待在一起,修自己啟程去了帝國最特殊的一座監牢。這是主行星上的唯一一座監獄,裏麵關押的都是帝國權貴或者他們的親眷。這些曾經身份顯赫的犯人們,幾乎人人都會得到特殊照顧,有的照顧是指給予優待,也有的“照顧”是指嚴刑拷打。曾經的霍頓公爵受到照顧的顯然是後者。今天,獄警們將人從監牢中提了出來,安排在了一間明亮寬敞的會客室裏——雖然比不上宮殿的奢華,但霍頓有理由相信,這已經是這個監獄最體麵的房間了。他不由升起了一點希望,各瞥了兩個架著他的獄警一眼,粗聲粗氣地試探:“怎麽?我的好堂侄終於調查清楚,我是被聯邦人冤枉的了?”“不要多話!”獄警嗬斥道,將他按在椅子上,粗暴地合上椅子上的製約裝置,限製他的行動。這態度讓霍頓的心涼了一半,沒等他再次開口說什麽,房間的門開了。房間內外的獄警們都畢恭畢敬地向門外站著的人行禮,口稱“大祭司閣下”。霍頓扭頭去看,隻見一個身披華貴及地長袍的青年慢步走了進來,他神聖的祭司白袍周邊有一圈金色繡邊,更襯得他貴不可言。這個人似乎一直都是這樣高貴,從出生,到步入婚姻,而他甚至都不是皇室血脈。憑什麽呢?霍頓冰冷地盯著修看,想道,自己作為正統皇室的血脈,卻淪為了階下囚!修憑什麽永遠如此幸運,如此受命運眷顧?獄警們退出了會客室,修在霍頓麵前站定了,他垂目看了一會兒霍頓,霍頓被他無波無瀾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先開口道:“你來幹什麽?”“來為你做禱告,淨化你的心靈。”修漫不經心地說。這一聽就是官方說辭,是他給此行目的找的借口,也解釋了為什麽獄警們稱呼他為大祭司而不是皇後。“實際上呢?”霍頓不耐煩地問,“小皇帝派你來審問我嗎?”修道:“不。他太忙,外交是我在管。”“這事算內政吧。”霍頓狐疑地說。修卻沒有回應,反而閑聊似的提起了另一個似乎無關的話題:“最近我們和聯邦的談判不太順利,尤其是雙方聯合開辦一個超級學府這項提議,他們堅持要求由聯邦人組成校董會,最多隻能留一個席位給我們。”霍頓謹慎地沒有發表評論。修也不在意,繼續道:“這幾位聯邦使者揭露了我們帝國的一樁重大謀反案,可以算得上是陛下的恩人,這個事實讓我們在談判桌上很受掣肘。公爵,陛下將你下獄,卻遲遲沒有治罪,甚至沒有剝奪你的頭銜,你知道是為什麽嗎?”霍頓聽到這裏,終於明白了過來這件事和自己有什麽關係。“一旦我被定罪,那就坐實了聯邦人確實立了大功。”他咧嘴笑道,“小皇帝不敢動我。”“錯,這天下沒有陛下不敢動的人。”修說,“隻是,你死亡的益處不能便宜了聯邦人,必須要死得對我們有利才行。聯邦的那位總統先生覺得你沒用了,將你當作棄子——即便是棋子,我們帝國的棋子,是他想用就用,想扔就扔的嗎?他既然敢走這步棋,就要付出代價。”修說完,抬腕看了看時間,說道:“時間差不多了,閑聊結束。”他根本沒打算和他談任何事,剛才隻是打發時間的閑聊而已嗎?!霍頓心中極度不安起來,他的直覺告訴他,不管修準備做什麽,必須在他做之前阻止,很可能是他的最後一線生機。“等等!聯邦人顛倒黑白,在汙蔑我,你去看我的證詞!是他們想要顛覆我們的政權,我沒答應過!我那裏還有幾年前他們聯絡我的絕密資料,你沒聽錯,不是最近,是幾年前——”“我知道。”修淡淡地說,“那資料說不定還是我替你們中轉的呢。”霍頓愣住了。他記得,前任大祭司和當時的大皇子都是因為被聯邦星盜綁架而身亡的——聯邦人為什麽不擄走別人,偏偏擄走這幾人呢?“你們——你們才是當時勾結聯邦的那個勢力!”他咬牙道,“我早就懷疑過當時的大皇子黨,你——這件事小皇帝知道嗎?!”“他早就知道。”修不以為意地說。霍頓這才是真的有點傻了,他忽然間意識到,他那個看上去萬事隻會武力鎮壓的堂侄,實際上掌握的情報遠遠比他要多得多。修向前走了一步,逼近了霍頓的座椅。他瞳孔緊縮,越發感覺不妙,在聽了這麽多秘密之後,活下來的幾率太小了。他拚命試圖調動起黃金瞳,然而彌散劑全然隔絕了他對基因能力的掌控,帶有製動裝置的座椅又限製了他的活動。在霍頓驚懼的注視下,修從白袍中伸出雙手,十指相交靠在自己胸前。那是一個禱告的手勢。霍頓呆住了,難道他真的是過來主持淨化儀式的?修誠心念道:“願神明庇佑我們的皇帝,阿爾弗雷德陛下。願他的光輝照耀我們的家園。”簡短的禱告結束,白衣的祭司垂下雙手,他的袖中滑出了一把匕首。霍頓尚未能從這莫名其妙的禱告詞中回過神來,忽然感到胸中尖利劇痛,他驚駭地低頭去看,隻見一隻帶著雪白手套的手握著一把匕首,直直捅進了他的心髒。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剛剛還在祝禱的大祭司平靜地看著他,從容不迫地收回了手。修回到聖金宮後,剛換下一身祭司袍,仆人就急匆匆地敲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