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吹雪最後離開酒吧的時候,左手夾著一支煙,右手提溜著一瓶酒,背後還背著一個劍匣。


    陳溪午一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去描述這樣一個古怪的畫麵。


    陸三良的接受能力倒是很強,對此並無微詞。


    隻是站在酒吧門口抽著煙,靜靜地看著夜色,而後緩緩說道:“如果遇到了什麽麻煩,你可以聯係程欄。”


    陸三良轉回頭來,看著陳溪午,認真地說著:“東海軍區的身份還是很管用的。我這條狗命就是他救下來的。”


    陳溪午有些不明所以。


    但陸三良也懶得去說城安局裏那丟人的一幕——堂堂城安局三爺,像條狗一樣跪在木邯山麵前。


    如果不是那個年輕人穿過大廳走了過來,陸三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會落入什麽樣的下場。


    但。


    陸三良眯起了眼睛,回想著那一幕。


    那個來自東海軍區的年輕人便抱了一堆文件站在那裏,隔著漫長的夜色與木邯山對視著。


    明明什麽都沒有說。


    但木邯山卻是便這樣幹脆的離開了這裏。


    陸三良沉悶的在酒吧門口站著,而後回頭看著自己的身後,隻是夜色燈火下的影子而已。


    沒有某片海。


    也不會有某片海。


    陸三良自嘲的笑笑,而後揮揮手。


    “走了。”


    陳溪午看著陸三良的背影。


    “你去哪裏?”


    “何獄死了,我隻能自己去查一查井靜的事了。”


    陸三良依舊沒有忘記夏林的事情。


    ......


    陳溪午停在了巷子口。


    身後的機甲有些刹不住車,一頭就撞了上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個背著笨重石匣的青山草木之靄紋絲不動,一如一座青山一般。


    機甲撓撓頭,穩住身形,順著陳溪午的視線向著巷子裏看去。


    那個消失了好幾日的少女卻是再次出現在了牆角。


    依舊是草綠色的外衣草綠色的傘,身旁有霓虹的燈光閃爍著。


    看起來一如青絲最初的遊戲裏的那個畫麵一樣,油畫裏一隻草綠色的兔子。


    二人安靜地對視著。


    一直過了很久,陸紅繩的目光才緩緩落向了一旁的那具大肚子機甲——她也玩過那個遊戲,對於這個形象,大概同樣印象深刻。


    “你這幾天去哪裏了?”


    陳溪午輕聲問道。


    陸紅繩收回了目光,轉身向著義體小店走去,沒有進店,隻是在店門口坐了下來。


    “上城區。”


    這個答案顯然有些出乎意料。


    陳溪午都是有些詫異。


    “我以為你會去地下街區,當初你自己......”


    陸紅繩打斷了陳溪午的話。


    “人應該往上走的,不是嗎?”


    陳溪午沉默了少許,向著陸紅繩走了過來,一旁的機甲猶豫了少許,也跟著走了過去,也學著陳溪午和陸紅繩的模樣,在店門口坐了下來,而後一同張望著巷外閃爍的霓虹。


    “人當然是應該往上走的。”陳溪午認真的想著,“但前提是,我們能夠分得清什麽叫做上流,什麽叫做下流。”


    從這一句話開始,這場交談與當初的那場交談,似乎便已經更易了角色。


    二人也許換了一種立場。


    陸紅繩卻是輕聲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也分不清,或許也本身沒有必要分得那麽清楚。也許我活在這樣一條破舊的巷子裏,整天罵罵咧咧,像個野蠻的潑婦一樣,人們會想著也許我表裏不一,豆腐嘴刀子心,其實人好得很——這或許是上流。也許我站在高高的懸街上,吹著上城區幹淨的風,人們會想著我這樣的人,看起來斯文體麵,背地裏說不定吃了多少人——這大概是下流。”


    “所謂的表裏,從來就是不會和諧的,它會有太多的外在牽絆幹擾。”


    陸紅繩的眼眶裏漸漸有些月色滿溢。


    “如果我敬奉靈魂之上的神國,也許就會甘願去做著像冷氣那樣赴湯蹈火萬般慷慨的事情。”


    “但我不是呀。”


    陸紅繩笑中帶淚。


    “我隻是一個可憐的,小小的陸紅繩。我站在這樣的人間這樣的風裏,就像一根飄搖的野草,也許不知道哪天,就會被吹折,被人踩進泥土裏,誰也不會記得了。”


    “在狂風暴雨裏,我必須依傍大樹,才能夠活得更久一些。”


    陳溪午長久得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他。


    陸紅繩沒有再說下去。


    巷子裏很是突然地安靜著,一旁的機甲不安分的撓著屁股,於是咯吱咯吱地響著。


    於是以此為背景音,陸紅繩平靜的聲音響起。


    “我把靄的消息賣給了蓬萊科技。”


    陳溪午怔怔地看著陸紅繩。


    後者隻是繼續平靜地說著。


    “換了一百萬星淵點,還有一個墓床區的位置。”


    陳溪午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長久地錯愕地看著陸紅繩,似乎終於明白了為什麽那天墓床區會發生那樣一場爆炸。


    這個少女再次安靜了下來。


    陸紅繩抬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一旁正在撓著屁股的機甲。


    “我不知道,原來那隻靄一直都在你這裏。”


    青絲愣在了那裏,撓屁股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於是開始撓頭。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以為她早就跑了,要不然戚雲枝當初來了那麽多次,怎麽什麽也沒有做呢?於是就想著,大不了一起玩完......”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沒有告訴星淵科技,因為我很清楚,像我這樣的人,如果帶著這麽重要的東西,十有八九會被人吃得一幹二淨.....”


    “我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陳溪午第三次打斷了陸紅繩的話,抓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問道。


    “也許就在剛才,也許更早一些。”


    陸紅繩咬著嘴唇,恨恨地說道。


    那種恨意從何而來?


    陳溪午愣在了那裏。


    陸紅繩甩開了陳溪午的手。


    “我說過,在我聯係蓬萊科技之前,我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東西在你這裏。”


    少女站了起來,踩著巷子裏殘破的霓虹,一麵走著一麵低聲抽泣著,走了一段路,又憤怒地回頭看著陳溪午。


    “你是不是總想著要怪我?”


    “當初四月的事情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陳溪午隻是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陳溪午,我操你奶奶!”


    陸紅繩抬手抹著淚水,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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