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欄的目光漸漸變得明亮,就像那些逐漸明亮的城市燈火一樣。


    “你是.....劍修?”


    陳溪午搖了搖頭。


    一切劍鳴之聲止息,隨著風聲一同沉沒在那個光澤喑啞的匣子裏。


    陳溪午重新將它背在了身後。


    有些東西其實答案一直都很明了。


    但程欄沒有繼續問下去,他站在那裏,長久地思索著什麽,一直過了很久,才輕聲說道:“去東海,當然不是什麽難事,現而今的清沅,想要離開,大概要先過武備兵團那一關,他們用劍意通行協議塔封鎖了這座城市。這種行為很難評價,同樣的,他們的認知,也是頗為極端的。”


    “冷氣那邊應該會去說這件事。”


    陳溪午平靜的說道。


    程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沒有說什麽。


    “你想什麽時候走?”


    “明天?”


    程欄若有所思地看著陳溪午那個借來的劍匣。


    .......


    “我會向東海軍區申請一份通行許可協議,走星沫網絡的通道。”


    程欄喚起了光幕,一麵向著巷外走去,一麵說著。


    “這樣有一個好處,就是直接了當的告訴他們,這是東海軍區的事情。”


    “他們大概率不會管,就算管,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而且,清沅目前的主要掌控者,是蓬萊科技,他們那邊大概會樂見於此——如果改革派的人真的占據了上風的話。”


    程欄一麵想著,一麵說著。


    “但其實我有些不明白,蓬萊科技的內部改革派這一次,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激進。令人不解。”


    “但這能夠成為一種助力,自然是好事。”


    陳溪午低頭看著自己的星空頭盔,上麵已經開始傳輸著一些數據。


    程欄解釋道:“雖然你打算明天走,但是今天發過來,還是有好處的。”


    陳溪午點了點頭。


    “多謝。”


    二人走到了巷子出口。


    程欄停了下來,回頭認真的看著陳溪午。


    “聽說在很久之前,前朝的那些修行者們,雖然手握開天破海的力量,但是行事往往謹慎,是這樣的嗎?”


    陳溪午想了想,輕聲說道:“是的。”


    程欄笑了笑。


    “我希望你能夠冷靜一些。”


    陳溪午挑了挑眉,但程欄已經在霓虹之下,很是輕鬆的走遠而去。


    ......


    日落之城重新開張,換了一個老板,沒什麽奇怪的背景,自然也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


    陸三良與陳溪午坐在卡座裏,麵前有著一些酒。


    雲中君自然是沒有的,但是‘雲崖’‘春山’‘星淵夜色’這些酒,倒還是有的。


    陸三良這段時間,大概手頭又寬裕起來了。


    很是闊綽地請陳溪午喝著好酒。


    “我給你申請了一段休假時間。”


    陸三良依舊是將腿架在桌上,自顧自的抽著煙。


    “大概半個月左右。如果不出意外,你應該可以去了再趕回來,久了的話,可能就要扣績效了。”


    陳溪午低頭喝著酒。


    “嗯。”


    二人一時間有些無話,主要有些東西,不可能去自由的大談特談。


    陸三良不是程欄。


    於是話題又落在了酒上。


    “其實有時候,大家都很清楚,這個時代將會落向什麽樣的境地。雲崖也好,春山也好,星淵夜色也好,又或者有著日落之名的酒吧。”


    陸三良眯著眼睛叼著煙。


    “無非是一種寄托而已。”


    陳溪午並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陸三良臉上有了一些苦笑。


    “說不上好,說不上壞,但就像前人拜鬼神,如果什麽寄托都沒有,大概總會想到死這樣的事情。”


    陳溪午似乎意識到陸三良要說什麽了,但是依舊沒有打斷他。


    “夏林有時候,大概就是太缺少一些可以寄托的東西了,抽煙喝酒,雖然算不上好事,但癮來了才想活著。”


    “夏林以前抽煙?”


    陳溪午想起了在後來的那段時間,總是會帶著一些煙的夏林。


    “抽,但是後來不抽了,因為四月的身體還沒有迭代成機械組織,容易受到影響。”


    陳溪午聽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麽,張了張嘴,又沉默下來。


    陸三良雖然在看著窗外,但還是注意到了這一幕,轉回頭來,看著陳溪午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


    “你剛剛想說什麽?”


    陳溪午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道:“夏四月.....似乎不是夏林的女兒。”


    陸三良愣了一愣,還以為陳溪午在開玩笑,但很快,一份本該被加密封存的檔案,出現在了他的義體視界之中。


    展開來,陸三良嘴裏的煙掉了下去,一直過了許久,這個男人才回過神來,撿起那支煙重新塞進嘴裏,猶豫地看了陳溪午很久。


    “你....”


    他本來想問一問陳溪午是從哪裏找到這份檔案的。


    隻是又想起了那個叫做木邯山的男人,於是什麽也沒有問出來。


    星沫網絡,讓他不得不對許多東西保持緘默。


    哪怕他知道,所謂的仿生人無界,也許本就不存在。


    但他什麽也沒有提及過。


    有些東西一旦問出口,就會成為星沫網絡之上的證據。


    “不小心弄到的。”


    陳溪午倒是自己解釋了。


    陸三良深吸了一口氣,重新躺回了沙發上。


    “操他娘的。”


    這是一句不針對任何人的髒話。


    毫無疑問,陸三良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


    夏四月不是夏林的女兒,無疑是當頭一棒。


    似乎也終於解釋了。


    為什麽夏林竟是舍得拋下四月去死。


    陸三良拿起了麵前的一杯酒,大口吞了下去,砸下酒杯。


    “我回去查一查。夏林的檔案,當然,也許還有那個叫做井靜的。”


    陳溪午點了點頭。


    “雖然老夏死前幹的那些事情確實算不上人事——對於我而言。”


    陸三良站了起來,踩滅煙頭。


    “但這種糊塗事,總要有人來給他弄清楚。”


    哪怕。這個男人已經死了。


    陳溪午輕聲說道:“看來你們的關係真的很好。”


    “當然。”


    陸三良誠懇的說著。


    “好到死。”


    二人什麽也沒有再說。


    城安局緊急會議一場接一場。


    此時大概終於結束了某一場,有飛行器穿過了夜空,向著荊棘之環那邊而去。


    二人安靜的看著那一幕。


    “你說。”


    陸三良突然開口。


    “當初周一,到底找夏林說了什麽?”


    陳溪午拿起麵前的那杯‘夜色’,一飲而盡。


    “我去問問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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