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溪午要青絲幫的那個忙其實很簡單——至少對於青絲而言,是這樣的。


    在他走出城安局的那一刻,整個夜雨的城市,開始不斷在視界裏變化著。


    有森白的絲弦從視界邊緣開始擴散。


    好像無數流光一樣,在夜色裏向著無邊無際之境蔓延而去。


    直到,整座城市變成了一座立體的模型,出現在了陳溪午的眼前。


    ——警告,非法調用星沫係統參數.....


    在第一時間,星空頭盔便發出了警告,隻可惜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那句話都還沒說完,便悄然沉寂下去。


    青絲掐住了它的咽喉。


    這是一句很難具體化的形容。


    陳溪午隻看見那句語音變成了許多雜音,而後化作字符,就像打散的鐵花一樣散了滿地。


    青絲的身形重新出現在了視界裏,在那裏自顧自的嘀咕著。


    ——我身為人間星主,淺淺調用一下怎麽了?


    陳溪午並沒有在意青絲的嘀咕,隻是蹚過那些街麵上已經不再洶湧的積水,向著城市霓虹中走去。


    “能調用數據庫嗎?”


    ——沒問題,叫啥名字來著?


    “夏四月,夏林的女兒,三月三十一號換了一個全新的機械肺,如果陸三良帶她去的是正規店子的話,城安局那邊應該會有記錄。”


    ——找到了,夏四月,清沅市公民,編號......


    “定位。”


    ——等等,你確定我們要找的是這個人?


    陳溪午看著視界,視界裏的色素小人似乎滿是疑惑,正在那裏撓著頭。


    “怎麽了?”


    ——他不是夏林的女兒,這裏顯示的是收養關係。我調出來你看下。


    陳溪午不可思議的停了下來,怔怔的站在雨水裏,雨滴滑落的頭盔視界框中,一麵光幕彈了出來。


    上麵是夏四月的身份信息,無論是容貌,年齡,還是各種信息數據,都能夠對得上。


    唯獨在血脈關係那一欄,與夏林之間,是收養,而非親生。


    “你這是從哪裏調出來的?”


    ——常規數據庫裏沒有,我是直接從一些加密數據庫調取的。


    一股寒意瞬間從陳溪午的四肢升起。


    他怔怔的站在雨水裏,長久的看著夏四月的個人信息。


    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這裏麵,似乎藏了一個極為驚人的秘密。


    沉默很久之後,陳溪午關閉了這一麵光幕。


    ——現在怎麽辦?


    青絲也有些茫然了起來。


    陳溪午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道:“不管它,定位夏四月的位置。”


    ——好。


    有燦爛的光線從那些萬千星沫觸角疾射而出,射向了城市夜空之中,而後墜落下去。


    標記了某個地點。


    防暴服在青絲給予的權限之下,開始充能,各項係統迅速運行。


    陳溪午踏水而去。


    ......


    “陸三良在哪裏?”


    秋山收起光幕傘,走入城急處辦事大廳,看著那裏焦頭爛額的一行人,神色冷漠地問道。


    “陸司在辦公室,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三司監察司需要對夏林白芒之事,進行後續調查。”


    秋山麵不改色,無比平靜的說道,而後伸手放入了胸前的口袋裏。


    “要檢驗銘牌的真實性?”


    城急處的那幾人麵麵相覷,連忙搖了搖頭。


    他們當然不想得罪三司監察司的人。


    但秋山還是從懷裏摸出來了一張身份銘牌,在幾人麵前晃了一下,而後收回去,穿過走廊,向著緊急事務處理司的司長辦公室走去。


    走廊並不漫長,但秋山走得很慢,握著那張銘牌,沉默的在那裏走著。


    盡頭有風不斷吹來,裹挾著一些夜雨,分明隔得還很遠,但秋山總覺得有些雨水已經打在了自己臉上。


    他低下頭,停在了城急處司長辦公室前。


    幽藍色的大門緊閉,一些幽幽的光芒正在從縫隙裏透露出來。


    秋山站在門前,閉上眼,握緊了手裏的那張銘牌,沉默了很久,才睜開眼,眸中的光芒堅定,伸手敲門。


    沉悶的叩擊聲在走廊裏回蕩著。


    好像有人正在穿過走廊走來一般。


    但沒有人。


    門也沒有開。


    裏麵應該空空如也。


    秋山神色平靜,將手裏的那張身份銘牌推了出來,上麵依稀有些血跡。


    如果城急處的那些人方才認真看了的話,便知道,那上麵的人,並不是秋山,而是夏林。


    夏林的身份銘牌依舊具有一些功能。


    譬如身份識別。


    夏林的死疑點太多,盡管三司監察司已經選擇了結案,但是城市安全局的信息庫,還沒有將這個男人的所有信息封檔。


    氣流聲響起,司長辦公室的房門緩緩打開。


    無數光幕在其中浮現著,變換著,是城急處的所有事物通報與核準的信息。


    森白的光芒不住閃爍著。


    城市的霓虹照了進來。


    光芒自然是浮華的。


    隻是正如秋山所想的那樣。


    房間裏空空如也。


    本該在這裏麵的陸三良,不知道去了哪裏。


    秋山安靜地站在房門口,房間裏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看起來很是陰沉,又似乎有著某種笑意。


    說起來。


    他與陸三良說不上很熟悉,但是也談不上陌生。


    這個城安局最大的流氓,與夏林關係一直很好。


    但秋山算不上對他有什麽好感。


    他不喜歡這樣的人。


    做事不守規矩的人,總是容易帶來很多的麻煩。


    但又不得不承認,城安局總需要一些這樣的人。


    就像當初的莊其魚的事情一樣。


    秋山靜靜的看著房間裏的畫麵,而後轉過身,一麵向外走去,一麵向自己的頂頭上司何獄發起了連接申請。


    那邊顯然有些意外。


    “秋山?”


    秋山並沒有什麽廢話,平靜的說道:“聽說吳桐死了?”


    何獄的聲音同樣平靜下來。


    “是的,但這件事,三司監察司不一定要選擇介入。”


    “我覺得我們應該介入。”


    何獄沉默了少許。


    “為什麽?”


    “我懷疑他是陸三良殺的.....”


    秋山一字一句地說道:“他有動機,我有證據。”


    “什麽證據?”


    秋山沉默了下來。


    一直過了很久,他才緩緩轉過身來。


    在自己身後的走廊裏,有個濕噠噠的男人正在那裏靠著窗,低頭點著煙,抬起頭來,微微笑著看著秋山。


    那句話不是何獄所說,而是陸三良。


    “所以是什麽證據?”


    秋山的目光越過了陸三良,落在了他身後的那扇走廊盡頭的窗戶之上。


    上麵同樣濕漉漉的。


    就像這個在夜雨裏匆匆而回的男人一樣。


    “我申請三司監察司介入。”


    秋山在那一瞬間,竟是有些失神。


    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冷靜地看著光幕。


    “我申請調查城市安全局緊急事務處理司司長,陸三良在四月十五日,所有的行動信息。”


    陸三良的神色變了變。


    何獄的聲音從光幕那頭傳了出來。


    帶了些怒意。


    “秋山,你不要在這裏胡來。”


    雖然三司監察司的權限在城急處之上。


    但是再怎麽說,他何獄也隻是內部糾察科的科長,而不是三司監察司的司長。


    從級別而言,他自然是不如陸三良的。


    有些事情,他們三司監察司,當然也不會做得太過分。


    但秋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低著頭,一字一句固執地說著。


    “在今天下午,吳桐死之前,我親眼看見,陸司離開了城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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