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淵科技拿到了生死之門的鑰匙。”


    木邯山站在窗前,平靜的說道。


    “在這種東西麵前,所謂階層,從來都是可笑的事情。”


    陸三良沉默的坐在黑暗裏。


    “你從生下來,就要抬頭看著那些比天高的門戶,你努力了一生,卻也隻能夠觸碰到所謂的上城瓦簷。”


    “以百年計,以自己為種子,讓自己的後人擠入那些貴不可言的階層。同樣是慷慨的。”


    “但何必呢?”


    木邯山轉過身來,不動如山的站在窗前,神情晦暗。


    “你可以不用去想那些東西。”


    “那把鑰匙也可以分給你一部分。你自己去竟千百年之事。”


    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一直過了很久,這個男人才伸手從懷裏摸出來一支煙,低頭點燃。


    “這確實很令人心動。”


    陸三良吸了一口煙,誠懇的,以至於眼睛都在發亮地看著窗邊的男人。


    “城市安全局的這些事情簡直操蛋到極點。”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做這樣的事情。”


    “但是木先生。”


    陸三良低頭惆悵地說著。


    “我天生就是勞碌命。”


    “如果我知道星淵科技想要的東西在哪裏,我真的會迫不及待的告訴您。”


    “但我真的不知道。”


    “老夏也沒有和我說過,這個王八蛋肯定想自己私吞。”


    “操他媽的,他死都不肯告訴我,不然老子還做他媽錘子的城急處司長。”


    陸三良似乎真的很憤怒,站了起來,將那支煙丟在腳底下碾碎,指著房間外。


    “隻要能夠讓老子過上人上人的日子,您要我去殺人,我都能夠直接出去給那群王八蛋全弄死。”


    陸三良的聲音低沉下來。


    這個男人垂著頭,看著地上的那些火星子。


    “但是這件事我確實不知道。”


    木邯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確實很可惜。”


    ......


    陸三良的表演是否合格,大概也隻有木邯山知道答案。


    但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平靜的來,平靜的去。


    很是優雅的撐著一柄傘,走入了那些暴雨洪流之中。


    陸三良站在窗邊平靜的看了很久,而後叫來了監察科的吳桐。


    這個男人有些心虛,不是很能理解為什麽陸三良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叫他。


    所以他走進房間裏,叫的那一聲三爺都有些顫音。


    但陸三良並沒有對此多說什麽,隻是平靜地問了一些問題。


    比如夏林在這段時間裏,是否和來自上城區的戚雲枝聯係過。


    陸三良終於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也許當初夏林與那個叫做戚雲枝的女人見麵,是與自己或者地下街區全然無關的事。


    他們似乎在尋找著另一些答案。


    星淵科技想要的東西。


    吳桐一五一十的回答了那些東西,陸三良並沒有多說什麽,又讓他回去了監察科。


    生死之門的鑰匙。


    陸三良站在窗前點了一支煙,眸中依舊有著許多驚色。


    他其實想到了很多東西。


    譬如那個曾經侵入自己的神秘人,與侵入畫麵一模一樣的遊戲世界。


    又或者在清沅基座區的時候,曾經驚鴻一現的名叫無界的仿生人。


    他當然懷疑過陳溪午。


    隻是。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甚至在某些故事還未興起的時候,便已經被證偽。


    那杯酒。


    還有酒裏的,對於機械生命而言,幾乎致命的獵犬。


    隻是如果陳溪午不是機械生命。


    那麽誰是呢?


    陸三良沉默地站在窗前。


    什麽也沒有說。


    ......


    這座城市裏的烈火,自然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消失。


    在暴雨之後的第二日。


    荊棘之環便產生了一場暴亂——那些義體係統故障的人們,越過了那些滿是水霧的鋼鐵壁壘,看見了那些暴雨裏無比沉寂肅冷的高樓。


    於是一種莫大的憤怒油然而生。


    他們開始在那些鋼鐵壁壘的另一端點燃火焰。


    甚至有人穿過茫茫大雨,穿過那些下層好似海上之橋的廊橋,意外的找到了清沅市政府的位置。


    無論是‘意外’還是‘找到’。


    對於清遠市政府而言,這都是一些極其諷刺的詞。


    陸三良一麵罵著娘,一麵讓城急處的人趕過去。


    盡管一早便猜到,當人們看見城市森林上層,那些足以沐浴陽光,那些風雨之中屹立不倒的一切的時候,會產生巨大的落差。


    在遭難之後,更是會發生一些不必要的矛盾。


    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會在第二天就發生。


    但防暴組的人撲了個空。


    他們趕到那裏的時候,那些鋼鐵壁壘附近,已經空空如也。


    陸三良穿著防暴服從飛行器上走下來,踩著那些幽冷的鋼鐵廊橋,站在一片死寂的大雨裏。


    他好像已經猜到了什麽。


    但是他什麽也沒有說。


    跟著外勤組一起過來的陳溪午也意識到了什麽——來源於某天晚上,陸三良曾經與他說過的那些話語。


    陸三良命令城急處的人立刻離開上城區。


    但陳溪午隻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這個男人的背影,而後轉過身,沿著那些鋼鐵廊橋一路飛奔而去。


    陸三良轉回頭,看著陳溪午的背影,神色一變,怒罵了一聲。


    “陳溪午!”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怒吼吸引了注意,很是驚詫地看了過來。


    唯獨陳溪午沒有。


    陸三良臉色鐵青,讓所有人進入飛行器中離開,而後拔腿就去追那個擅自離開的年輕人。


    來自上城區的警告亦是響起,在這種聲音之中,那些城安局飛行器緩緩升起,穿過暴雨,向著南川街區而去。


    但那些向下而去的鋼鐵廊橋之上,有兩個身影正在奔跑著。


    陳溪午大概也沒有想過,陸三良的反應會這麽激烈,而後者顯然更是采取了一切強製性措施——切斷了陳溪午那身防暴服的係統權限。


    機械輔助模塊的停止工作,讓陳溪午的速度肉眼可見的降了下來。


    陸三良的行動極為迅速,這個出身防暴組的男人,為了追上陳溪午,甚至選擇了過載充能。


    而後像是一顆炮彈一樣,向著下層廊橋之上的陳溪午落了下來。


    二人在廊橋之上相撞,而後一同在廊橋之上滑行而去。


    在停下來的第一時間,陸三良便扯下來正在不停地跳著過載警告的頭盔,氣喘籲籲地看著麵前的年輕人。


    “我說了所有人回去城安局,你為什麽不停下來?”


    陸三良的質問裏有著極為鮮明的憤怒。


    陳溪午沉默了少許,摘了頭盔,輕聲說道:“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樣的。”


    陸三良當然也知道陳溪午的想法。


    所以他才會這麽憤怒地追過來。


    二人在雨裏沉默對視許久。


    “是。”


    陸三良鬆開了陳溪午,站了起來,走過去將那個頭盔撿起了起來。


    “就像你所想的那樣,那些暴亂的人已經死了。”


    陸三良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手裏的頭盔——其上有些畫麵顯露。


    是萬千的星沫觸角。


    而有些已經熄滅。


    “就在這些廊橋之下,城市森林的爛泥之中。”


    陳溪午沉默了下來。


    緩緩站了起來,撐著護欄,翻越過去,向下跳了下去。


    他還是要去看一看。


    陸三良隻是沉默著,沒有阻止他。


    其實在下麵確實沒有什麽好看的。


    無非就是一些七零八落的義體而已。


    就像一些垃圾一樣,漂浮在下層的河流之中。


    上城區的警告依舊在響著。


    並不刺耳。


    但也沒有慈悲。


    所以有仿生人再度潮湧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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