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頭在夜風裏亂蓬蓬地飛著,四月坐在老舊的陽台護欄上看著夜色霓虹晃著腿。


    小姑娘對於那個生日禮物覺得很是滿意。


    現在她的呼吸很是順暢。


    但也有不滿的地方,比如他陸叔走著走著人就不見了,好像是有什麽事情,於是叫來了別的人,那是個矮個子的叔叔,帶著她在城市裏轉了很久,然後把她交給了夏林。


    四月看見夏林的那一刻,便惆悵了起來。


    她知道,短暫的愉快的,可以自由的玩遊戲看電視的時光,就這樣在四月的到來,像是柳絮一樣飛走了。


    其實四月並沒有見過柳絮,隻是有時候看書的時候看到過,是一種很輕的東西?


    四月想到這裏的時候,回頭問了個問題。


    “柳絮是什麽樣的?”


    有人正在廚房裏忙著。


    “笨四月還真是笨死了,柳絮當然是像雲煙一樣的東西啦!”


    “真的嗎,你見過嗎?”


    “我也沒見過。”


    四月於是哼哼唧唧的沒有再理會他。


    沒過多久,廚房裏的聲音便安靜了下來。


    有人端著飯菜從裏麵走了出來,叫著在那裏吹風的四月。


    “吃飯了。”


    “好的。”


    四月很是麻利地從陽台上蹦了下來,跑到餐桌前,踮著腳看著桌上的飯菜。


    那人伸手就按住了四月的腦袋,在那裏摸了摸,先前洗過的頭發已經快幹了。


    “你可別告訴你爸,我讓你坐在陽台上吹風啊,他要是知道了,得打死我。”


    四月眨巴著眼睛,很是鄭重地點著頭。


    “我知道的,秋叔。”


    秋山微微笑著,轉身去廚房盛了兩碗飯來。


    一大一小在桌前對坐吃飯。


    “我爸最近怎麽老是回來得這麽晚?”


    “哦,他升官了。”


    小四月有些驚喜。


    “真的?”


    “那陸叔呢?”


    秋山臉上的神色不可查覺地變了變,但還是微微笑著。


    “他發財了。”


    “哇哦。難怪會給我買一個這麽好的肺。那秋叔你呢?”


    秋山撿了一片掉在桌上的肉片送進嘴裏。


    “我死.....”


    很是慶幸沒有順口把那句話說起來,但這樣突然的打住,還是將秋山嗆得不輕,低頭不住的咳嗽著。


    好在不是什麽純粹的人,義體係統的自我修正迅速而幹脆。


    四月很是茫然地看著秋山,有些不明白他剛剛想說什麽。


    秋山從一旁拿起一杯水喝了幾口,這才尷尬地笑著。


    “我沒什麽。”


    “哦。”


    小四月沒有再問下去,專心對付著飯菜。


    這才換了一個機械肺,還沒有對人體的核心供能模塊進行替換,小四月當然是要吃飯的。


    隻不過大概吃飯的時候在夢遊,滿腦子都是大肚子機甲在飄雪的城市裏蹦躂的模樣。


    秋山吃了兩口,便沒有再吃,伸手幫她撿著臉上的飯粒的時候,四月很是突然地抬起頭來。


    “秋叔你會做遊戲嗎?”


    秋山愣在那裏。


    做遊戲大概是會的,隻不過沒有那個興趣也沒有那個想象力。


    所以他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會。”


    四月很是失望地低下頭去。


    “不過我會做紙飛機,你玩不玩。”


    四月蹦了起來。


    “好耶!”


    ......


    吃完飯的二人來到了那個老舊的陽台上,秋山蜷著腿盤坐在那裏,很是認真的折著紙飛機,四月便蹲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


    紙飛機當然是很簡單的東西,隻不過秋山折的不是一般的紙飛機——有駕駛艙,還有很是華麗的機翼。


    四月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秋叔你好厲害,你怎麽會做這種東西的?”


    秋山微微笑著,將那個紙飛機遞給了四月。


    “你爸教我的。”


    “哦。”


    四月捧著紙飛機,雙手舉著就要往陽台外扔。


    但是秋山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四月有些不解的看著秋山,後者把四月的手拿了過來,而後在紙飛機上哈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可以了。”


    “這是做什麽?”


    “附魔。”


    “?”


    四月一頭霧水,秋山沒有解釋,隻是笑著說道:“飛吧飛吧。”


    於是小四月踮起腳來,把紙飛機用力地向著夜空裏拋了出去。


    遠處有城安局的飛行器在霓虹邊緣穿梭著。


    四月很是興奮地伸手對比著。


    “那個還沒有我的大誒!”


    秋山隻是笑嗬嗬的坐在那裏,與城安局的那個三司監察司之人判若兩人。


    看著興奮的四月,秋山微笑著問了一個問題。


    “你陸叔是什麽時候.....”


    這個問題並沒有問完。


    因為他的義體視界裏很是突然的出現了一條消息彈窗。


    ——你要是敢把城安局的事情說給她聽......


    秋山並沒有點開那條消息,所以也不知道後麵的威脅是什麽,但他還是閉了嘴,轉回頭去,沒有開燈的昏暗客廳裏,夏林正抱著臂,安靜地站在那裏。


    原來他已經回來了。


    秋山沉默地閉了嘴。


    ......


    “我知道你要找什麽,但你最好不要繼續下去。”


    夏林平靜地站在陽台上,遠處的霓虹燈光照落下來,照著這個男人那很是冰冷的麵容。


    四月已經上床睡覺,這裏隻有秋山與夏林。


    秋山沉默了很久,低下頭輕聲說道:“你隻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不會繼續找下去。”


    夏林轉頭靜靜地看著秋山。


    後者則是看向了遠方,目光似乎落在了遠處的,某個墓園之中。


    “爸媽當年說過,要我好好照顧你。”


    “我當時覺得很是扯淡。他媽的你比我大七歲,到底是誰來照顧誰?”


    “但我其實也能夠理解。”


    秋山輕聲說著。


    “一個被拋棄的孩子,理所當然地會對這個世界抱持著無比的警惕。”


    夏林靜靜地站在那裏,什麽也沒有說。


    是的。


    正如秋山所說的那般。


    夏林是被拋棄的孩子。


    陸紅繩好歹還知道她的父母被葬在了墓園之中。


    但夏林卻什麽也不知道。


    他是秋山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是被人收養的流浪孤兒。


    夏林轉過頭去,很是平靜地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某滴淚水。


    他的眼眶似乎有些紅了。


    “過往的事情,當然沒有什麽再提的必要。”


    “那你為什麽要殺白芒?”


    夏林收斂了情緒,平靜地說道:“不是我殺的。”


    “吳桐當初給陸三良發了一條信息,說你夏林離開了執勤隊伍,去了城西南方向。但事實上,根本沒有這回事。”


    “我能夠理解,在莊其魚的事情發生之後,你們對於城安局的內部監控係統產生了巨大的懷疑。”


    夏林平靜地說著。


    “但我不是莊其魚。我的來曆,我的一生,你比誰都更清楚。”


    “所以我才不能理解,夏林!”


    秋山突然的暴怒,伸手揪住了夏林的衣領。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夏林隻是平靜的,掰開了秋山的手,整理著自己的衣裳。


    “我說過,不是我殺的。”


    秋山被夏林推得向後踉蹌了幾步,靠著那扇緊閉的,足夠隔音的玻璃門,粗重地呼吸著。


    “告訴我,我會幫你抹去那些遺漏的證據。”


    但夏林隻是依舊平靜且淡然的說著。


    “不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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