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叔給他兌了杯溫水,擔憂的說:“你們點點少了啥,我和王文俊還沒來得及點你們屋的東西。” 鍾意秋驚愕,“你們屋裏也被偷了?” 義叔歎氣,“廚房的鍋鏟都被偷了!狗日的絕對早就盯上我們了,昨晚剛好院兒裏沒人,明搶一樣!” 鍾意秋第一次聽義叔罵髒話,想必是被氣狠了。 昨晚義叔去鄭家莊開會,鄭麗麗這事兒太慘,大家心裏都不好受,一群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夜,其實也隻是聚在一起抽煙發愁,回去也沒人合得上眼。 王文俊昨天和袁寶林一起去家訪,暴雨太大回不來,袁寶林留他在家住一晚,但他和袁寶林不熟,一個村隔的也不遠,他就去六子家住了一晚,早上吃過飯才回來。 義叔和王文俊加一起丟了三百多塊錢現金,義叔房間的電視機、收音機和值錢點的東西全被偷走了。王文俊放在院子裏的自行車,還有屋裏的各式衣服都被偷了,氣的暴跳如雷。 肖鳴夜清理了一下,新電風扇自然是沒在了,鍾意秋過年時給他買的新皮夾克也被偷了,丟的最多的還是鍾意秋的衣服,他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他姐姐給買的,很多都是托人從廣東或者香港買回來的,時髦並且質量好,小偷當然不會放過。 抽屜裏的筆記本和她和姐姐的信件,都被翻出來扔在地上,踩的全是泥。鍾意秋彎腰想撿起來,突然發現床底下是空的,他一陣頭暈差點載下去 陳遠送他的天文望遠鏡就放在床底下,因為一直沒遇到觀測的好天氣,拿到望遠鏡他還一次都沒用過,鎖在箱子裏放在床下,時不時的拿出來看看。 現在什麽也沒有了! 小偷未必知道這東西是幹嘛的,但是既然鎖在鐵箱子裏又這麽重,明顯就是值錢的樣子。 肖鳴夜忙過來抱住他,擔心的問,“咋了?又難受了?” 鍾意秋心疼的聲音都在顫抖,“望遠鏡不見了……” 門沒關,義叔在外麵安慰王文俊,肖鳴夜不敢太放肆,輕輕碰了碰他眼角,假裝釋然的開玩笑,“別人送你的東西,丟了正好。你這麽喜歡望遠鏡,一定要我送你才行。” 鍾意秋知道他是在哄自己,苦笑的說:“快一萬塊錢呢!就怕他們不懂,當做廢鐵賣了。” 他越想越心疼,一般不接觸天文的人,不知道這個東西有多值錢,而且還不是想買就能買到的,要去南京還要找專業的人才能買到,就算他們大學也隻有兩台,自己卻把這麽寶貴的東西弄丟了,實在罪孽。 廚房灶台的鐵鍋都被揭走了,鍾意秋去看了看,連昨天下午剁的肉餡和半個豬頭也不見了,可想而知這些人是多麽的肆無忌憚。 王文俊氣的臉都要變形了,憋在心裏的氣無處發泄,抓起一個洗菜筐狠狠的扔在地上,怒罵道:“這他媽還是人嗎?這是一般貪財的賊嗎?就是故意害人,不想讓我們好過!” 肖鳴夜不說話,彎腰撿起仍在地上的東西,清點丟了什麽。 義叔臉色又紅又白,嘴唇哆嗦了幾下沒吭聲,幫著肖鳴夜整理。 王文俊繼續嚷道,“這絕對是熟人,還是我們得罪過的人!” 鍾意秋心裏咯噔一下,他其實隱約有想到,下意識的不敢往這個方向想。現在情況太明顯了,哪有賊偷鍋偷菜的?而且清楚的知道他們昨晚都不在家? 他看了一眼肖鳴夜和義叔嚴肅的黑臉,這倆人像是心裏早就猜到是誰了。 是誰呢?邪教?鄭老三?還是袁榮舉?或者還有更多他們不知道的人…… 日子總要過下去,別的東西還好說,鍋碗瓢盆必須重新添置。昨晚暴雨,這些人闖進來,他們幾個人的被子都被仍在地上踩的亂七八糟,肯定是不能蓋了,好歹現在是夏天,能先買了幾個薄毯子用。 關鍵是都沒錢了,留著的現金全被偷了,肖鳴夜幸虧昨晚把僅剩的十幾塊錢帶走了,不然也一分不會剩。 四個人加起來就隻有肖鳴夜口袋裏的三十多塊錢,還是昨晚周律書給他的。義叔回房把床頭挪開,從夾層裏摸出一張存折,裏麵是他的全部存款了,交給肖鳴夜,讓他取出來買東西。 肖鳴夜不肯接,說:“不用,我去找刀叔借點。” “有錢還去借啥?快拿去。” 肖鳴夜看了一眼鍾意秋,鍾意秋說:“你拿著吧,算我們找義叔借的。” 他這才接過存折放在口袋裏。 義叔看了看兩人,腦子裏越來越覺得他們之間的感覺不正常,卻又抓不住到底是什麽。 路上全是泥,拖拉機和摩托車都開不了,隻能靠步行去鎮上買東西背回來。 肖鳴夜用涼水衝了個澡,穿上雨鞋就準備走。鍾意秋心疼的不行,他剛剛才背著自己從鎮上回來,現在卻又要再去背東西。 “我和你一起去吧?”鍾意秋實在於心不忍。 他坐在光禿禿的床板上,臉色還是病態的蒼白,飛揚的眼角卻帶著發熱後的紅暈,簡直就像是勾人的妖精。肖鳴夜關了房門回來,雙手抬起他的臉抱住,疼惜的親了親,警告道,“你生病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好好在家呆著,先想好咋跟我交代。” 鍾意秋明白他是想開解自己,順勢把昏沉沉的腦袋埋進他懷裏,長歎了一口氣。 怎麽就這麽難? 肖鳴夜一個人拿不了那麽多東西,叫了王文俊和六子一起去鎮上。 義叔一刻也不能歇,鄭家莊的村長今早去報了案,警察還沒來,幾個村的男女老少都出動了,擴大範圍去找鄭麗麗。鍾意秋想跟著去,肖鳴夜早料到了,走前把剩下的幹淨衣服都鋪在床上,讓他躺著睡覺,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出門。 鍾意秋睡了一上午,他本以為會做噩夢,卻終究抵抗不住生病的身體,閉上眼睛就像是陷入昏迷一樣,丁點意識都沒有。 他習慣性的伸收去摸枕頭下的手表看時間,摸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手表也被偷走了。 那是他考上大學時,他爸送他的一塊梅花手表,其實不是新的,是他爸媽結婚時下血本買的,為了買這對表,他媽連縫紉機和自行車都沒買。 鍾意秋實在心痛,胸膛裏像火燒一樣,肆虐灼痛卻又無處發泄。 他終於理解了王文俊的憤怒,自己心愛珍惜的東西,不知要被這些賊人如何糟蹋! 看了看太陽大概中午了,生病了沒胃口也不覺得餓,隻是想到肖鳴夜和義叔他們,從早上忙到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飯。 院子裏非常安靜,鍾意秋在門口坐了一會兒,出了一身虛汗,他總覺得院子裏安靜的不太正常,卻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起身去廚房找水喝時,看到牆角的狗盆才猛的反應過來 狗呢?一上午都沒見到旺旺和小狗,也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鍾意秋像是掉進了冰窖裏一樣,打了個冷戰,身上的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小偷既然早就盯上他們了,肯定知道院兒裏有狗,想進來必須要先放倒狗…… 他先在院子裏轉圈叫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急忙又去找出雨鞋穿上,打算出門去找,結果還沒出門,李宏飛先來了。 “快!快跟我走!警察想找你問話!” 鍾意秋也顧不上狗了,跟著他往河邊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被偷這件事算是我小時候經曆的一件事,某年的除夕夜前一晚,我們家鍋碗瓢盆全被偷了,而且小偷還是認識的人,因為一點小矛盾報複…… 大年三十,別人家都在放鞭炮吃團圓飯,我們家卻在等著我爸買鍋回來。感謝在2020-07-08 23:25:52 ̄2020-07-11 00:22: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笙桉 2個;十音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咕咚、笙桉、a 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48章 生命 鎮上警察對這事非常重視, 但是一個小小的鎮派出所,人手和能力有限。鄭麗麗現在還不能判斷是失蹤還是跳河, 河裏摸到她的涼鞋,基本能判斷她來過河邊,昨晚下了一夜暴雨,河裏漲了大水,不管尋找或者撈人都需要人手和專業工具。 所以鎮裏的警察先向縣裏請示,縣裏也非常重視又報到了市裏,一上午的時間市裏和縣裏來了十幾名警察,甚至跟著來了位法醫…… 鍾意秋因為是第一個發現鄭麗麗要跳河的人,警察找他過去問話。按理說鄭小霞才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但是她是個小孩, 大人們一遍一遍的詢問,早已被嚇的說不出話,她父母也覺得孩子惹事了, 昨晚還生氣的打了她一頓,現在不管咋問都一聲不吭了,隻是哭。 兩人一路飛奔著去河邊, 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鍾意秋雖然高燒退了, 但還是全身酸痛無力,腦子昏昏沉沉的, 加上他胸口痛一直沒有緩解,早上在醫院他怕肖鳴夜擔心,也清楚的知道他們剩下的錢不夠再看病,所以就沒敢和醫生說。 現在快跑起來,整個人都像隨時要栽倒下去,胸口呼哧呼哧大喘氣, 仿佛村裏最破舊的牛車一樣咯吱響。 河邊人多的像廟會一樣,仿佛整個德營大隊的人全來了,把兩邊河岸圍的人山人海。這些人真正來幫忙的很少,更多是看熱鬧,農村出這種事兒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來了警察,還是市裏的警察,大家像看猴戲似的都跑來看新鮮。 雨後的河岸邊全是深泥,被人群踩的跟煮過的泥湯一樣,鍾意秋穿著雙長筒雨鞋,一腳下去泥深的幾乎要灌進鞋筒,拔都拔不起來,李宏飛拉著他才把腿□□。 市裏下來負責的警察挺年輕,三十出頭的樣子,不算高但是很精幹,眼神明亮卻有些凶。他已經聽人介紹過鍾意秋,知道他是市裏人還上過大學,想著他這樣的年輕人能安心在農村教學,值得敬佩,所以見麵時語氣比較客氣。 鍾意秋仔細介紹了昨天的情況,又帶警察走了一遍昨晚尋找的路線。法醫是一位老先生,瘦瘦高高的,一直沒說話跟在他們後麵,鍾意秋控製不住眼神,總是不由自主的瞄他。 他太害怕了,隻祈盼著這位先生是白跑一趟。 問完話鍾意秋向警察打聽現在的情況,市裏來了專業的打撈人員,但是河水暴漲,工作難度太大還沒有進展。 義叔從人群中擠進來,讓他沒事了就趕緊回去,生病還沒有好,在這裏又幫不上忙。 鍾意秋沒有動,他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說。 鄭麗麗的事情,歸根結底是因為她父母信奉亂七八糟的教,強製給孩子退學造成的。事情既然鬧這麽大了,市裏、縣裏、鎮上的警察全在這裏,他想直接給捅穿了…… 義叔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拍了拍他手背,微微搖了搖頭。 鍾意秋明白,即使現在和警察們說了,其實意義也不到,警察辦案需要證據,自己要收集到足夠的證據才行。 沒辦法,他隻能艱難的穿過伸長脖子看熱鬧的人群,急忙往家走去。 旺旺和小花還沒找到。 快離開河邊時,身後有人叫住他 “噯!你等等——” 鍾意秋回頭,見是一位警察朝他過來,以為還有其他事情要詢問,忙站住了腳步。 “你好,還有什麽事兒嗎?” 這人和他身高差不多,卻肩寬背厚十分魁梧,警服也不好好穿,胸前開了好幾顆扣子,露出黑紅健壯的胸膛。 他叫住鍾意秋卻不說話,先點了根煙,歪頭眯著眼閑閑的問,“你是肖鳴夜啥人?” 鍾意秋:“……” 這人見他一頭霧水,睜大眼睛的樣子像個小孩,嘴角斜叼著煙笑著說:“我是他戰友,才分到鎮裏的派出所。” 鍾意秋恍然大悟,對他還是有些戒備,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不知道和肖鳴夜到底關係怎麽樣,分不清是敵軍還是友軍。 “他幹啥去了?” 鍾意秋:“去鎮上買東西了。” “我今天沒時間,你給他帶個話,就說楊老鬼來了,讓他備好酒。” 一聽這話,鍾意秋猜應該是友軍了,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笑著說:“他等一下就回來了,我和他說,讓他來找你。” 這人年紀不大卻是個老煙槍,幾口就抽完一根,習慣性的又去口袋裏拿,煙盒裏隻剩一根了,他像是有些舍不得,又放回去,說道:“不用,我改天來找他,今天忙不過來,別讓他來蹚這個渾水了。” 鍾意秋想了想,試探著問,“情況到底怎麽樣?” 這個自稱楊老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做警察的原因,一雙眼睛深沉又犀利,他探究的打量一遍鍾意秋,問道,“那小孩是你的學生?” 鍾意秋點點頭,“嗯,是我們班的。” 楊老鬼沒說話,拍了拍他肩膀轉身走了。 鍾意秋急匆匆回去,肖鳴夜他們也剛到家,王文俊和六子背了一身的東西,踩著泥路回來,累的直接癱在義叔屋裏的床板上,肖鳴夜卻像是沒事人似的,見鍾意秋沒有乖乖在家睡覺,放下東西就要出門去找。 剛出去就抓了他一個現行。 鍾意秋顧不上哄他,忙進屋裏問王文俊,“你們看到旺旺和小花沒有?狗怎麽不見了?” 王文俊也楞了一下,騰的坐起來,說道:“早上回來就沒看到,我和義叔都要氣瘋了,忙著收拾東西忘記狗了!” 幾個人麵麵相覷,心裏都升起不祥的預感,小偷進屋一般都是先弄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