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款冬對他輕笑一下沒說話,這是鍾意秋第一次看他笑,眼睛彎成兩個小月牙,左眼角小小的黑痣使他整個人都明媚生動起來。 他拿出要用的器具,讓義叔趟在診床上,冬天穿著厚毛褲捋不上去,鍾意秋要幫義叔把褲子脫下來,方款冬退遠幾步順手拉上簾子。 義叔已經想好了主意,“你們不用擔心,上課的時候我找其他人送。” 鍾意秋知道他不想成為負擔,但是他又能找誰呢,六子自己還一堆事兒,他家裏雖然兄弟眾多但是又有幾個人願意幫助他?自己來了這麽久沒見過一個親人去宿舍看過義叔。 “沒關係,可以換課。”鍾意秋安慰他。 “這都不重要,下周末開始要去舊書市場,好不容易同意你們淘書,這麽久不去人家要反悔了!”義叔嚴肅的提醒。 脫了褲子拿薄毯子蓋好,鍾意秋拉開簾子。 方款冬站在外麵卻不動,眼睛亮亮的盯著鍾意秋,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鍾意秋心提了起來,擔心是不是治療有什麽問題,“方醫生,怎麽了?” 方款冬抿了抿嘴唇,兩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撐了兩下,試探著問,“你們要去哪裏的舊書市場淘書?能不能帶我去。”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昨天把前麵的一些細節調整了一下沒趕上更新。感謝在2020-02-24 21:41:24 ̄2020-02-26 20:1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南有嘉魚 3瓶;世間再無喬鬆月 2瓶;23321344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4章 老朋友 聽到不是治療的問題鍾意秋舒了口氣, 好奇他突然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當然可以!”鍾意秋先回答,見他剛才的難為情緩和了些又問, “你怎麽想去舊書市場?是想找醫學類的書嗎?” “嗯……”方款冬眼神快速的左右遊離兩下馬上鎮定下來, “去看看……你們隻有周末去嗎?” 鍾意秋簡單介紹了上次去舊書市場和書販子談的情況, 沒有要求具體能去幾次,反正去了就要出個人幫人家搬貨幹一天活。隻是他們隻有周末不上課,所以就這天能去。 方款冬點點頭不說話了開始認真的給義叔針灸。鍾意秋退出來想拉上簾子,他印象中中醫都不願意讓人看見自己施針或其他手藝,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媽媽帶他去找中醫看病,不管治療還是開藥都讓他媽回避。 “沒關係,開著亮一些。”方款冬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輕笑著阻止。 鍾意秋看著時間, 一次治療竟然要將近四十分鍾, 看著好像不怎麽費力但是等針灸完, 大冬天的方款冬額頭上布滿了一層薄薄的汗,一直遠遠站著的周律書趕忙上前給他遞毛巾, 方款冬側身躲開晃了晃僵硬的肩膀先去洗手。 他半個小時前就進來了,抱臂靠在旁邊的書架上一臉驕傲的盯著方款冬, 自己看著還不過癮, 瞧見鍾意秋瞥他,偏了下頭挑眉擠眼嘴裏打了個響,像是在顯擺“是不是很厲害?” 今天第一次見麵又不熟,鍾意秋不防備他突然這麽浪,呆傻的看著他, 肖鳴夜坐在後麵,把他倆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在眼裏,一腳瞪在前麵的椅子腿上,差點把鍾意秋震下去,好歹是清醒過來了。 等方款冬洗了手接過毛巾擦汗,周律書才轉身去了後院,鍾意秋趕忙上前幫義叔把衣服穿好。 他們準備回去,鍾意秋和方款冬商量,“下周日我們開車去縣裏,要不要先來接你?” 他想了想還沒決定,周律書又端著個托盤出來,“接誰?”把東西放在方款冬麵前繼續問,“你要去哪兒?” “和他們一起去縣裏舊書市場。”方款冬拿起勺子攪碗裏的米粥。 周律書:“又去買小人書!上次買的看完了?” 鍾意秋:“……” 方款冬:“……” 肖鳴夜第一時間背上義叔領上鍾意秋逃離風暴中心,王文俊還在雲裏霧裏的想怎麽都不說話了,方款冬白到幾乎透明的臉和笑眯眯的冷笑看起來實在太滲人,他一刻也不敢多呆,跨出門前隻聽見周律書可憐兮兮卻仍然不失倔強的聲音,“錯了……我錯了……” 真沒想到,斯文冷漠的方醫生竟然喜歡看小人書,鍾意秋想象著他戴著眼鏡捧著小人書看的津津有味的畫麵覺得很玄幻,樂了一路。 到家才想起來錢都沒給,也沒問清楚一次多少錢,多久結一次?隻能等下次了。 義叔閑不住,讓肖明夜把掛在外麵的玉米取下來搓,曬了幾個月已經幹透了,兩個對著一搓玉米粒就下來了。 王文俊前幾天就發現鄭家莊旁邊的河麵已經凍住了好多小孩在上麵滑冰,他也想去但以往都是和六子一起,現在六子不在他隻能攛掇鍾意秋。 鍾意秋也想去,小時候家旁邊的護城河一上凍他就惦記,下午放學飯都不吃跑去玩到天黑看不見了才回家。但更不好意思現在去,後麵菜園有幾塊地需要翻了重新種菜,肖鳴夜一個人在挖,義叔腿不能動還在幹活,他倆跑去玩太不像話了。 “我們幫忙把這堆玉米搓了再去吧……”他搬了板凳坐下說。 “你會啊?”王文俊撇嘴。 鍾意秋:“這有什麽不會的?長了手就會。” 義叔勸他,“你們去玩,這點活兒不著急。” 鍾意秋不說話,兩手用力幹的還挺靈活。 王文俊蹲下來幫忙,“我發現你很有幹活的天賦,勁兒頭也足,以後回城裏了估計要舍不得了。” 鍾意秋不理他,心裏卻被他這幾句話帶出些許傷感,想著自己離開這裏時會怎樣,肖鳴夜會怎樣?會舍不得嗎? “鍾老師——小鍾老師——”門外響起李蓮花的叫聲。 鍾意秋回神站起來答應,等了好大一會兒她才進了月亮門,估計是在大隊部的大門外就開始喊了。 “你這是咋了?”王文俊不由自主的站起來驚呼。 鍾意秋也嚇了一激靈,實在是因為李蓮花太嚇人了!她本來頭發就長到大腿處,編成辮子不覺得誇張,現在竟然給燙成了爆炸頭,也不紮起來全部披散開,像是被炮彈轟過似的,更像是隨身披了個綿羊毛的被子! 李蓮花也有點不好意思又想展示新發型,抬手撩了撩頭發張著大嘴哈哈哈的笑著,“咋樣?昨天才燙的……哈哈哈哈” 鍾意秋目瞪口呆用盡畢生所學也想不出該用什麽話來回她,張著嘴嗯……啊…. “李園長昨天是不是來過了?”王文俊笑的東倒西斜的。 李園長是外號,本命不知道叫啥,家是李家窪的,五十多歲會崩爆米花。每隔一段時間就用板車拉著他的機器走街串巷的做生意,無論到哪兒屁股後麵都跟著一串看熱鬧的小孩,等著加熱搖完了那一聲爆炸聲,大家都說他像是幼兒園的園長似的,給起了這個外號。 他前幾天在學校外的大路邊崩,接二連三的“崩——崩——崩”鍾意秋上課時心裏總無意識的計算著它什麽時間該響了,整天都一驚一乍的搞不清楚自己在講什麽。 現在聽王文俊這麽一說,聯想到李蓮花的頭發和爆米花機的黑筒鍋,簡直無法直視她了,捏緊拳頭氣沉丹田不讓自己笑出聲,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李蓮花反應過來氣的直瞪眼,上前抓住王文俊錘了他幾拳,王文俊也不反抗笑的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鍾意秋想轉移注意力問她找自己幹嘛,一張嘴噗嗤——笑了,趕緊轉過頭咬緊牙關,憋的全身都跟著顫抖。 還是義叔閱曆深最先恢複過來咳了幾聲清嗓子,問她:“找鍾老師幹啥?” 李蓮花性格有點混不吝,在婦女群裏也吃得開,被他們笑話了臉也不紅,“差點讓你們給我笑忘了!小鍾老師,有你電話,早上已經打過一次了你們不在,我讓他晚點打,剛才又打來了,趕緊去,還沒掛!” 村裏就供銷社和大隊部有電話,大隊部的門平時鎖著用電話不方便,他就把供銷社的號碼告訴他媽和姐姐了,估計是她倆打來的。 “趕緊去,肯定是你媽。”義叔催他。 李蓮花誇張的努了下嘴,“不是!是個男的!聽聲音是個年輕娃兒!” 鍾意秋努力壓下笑意,心裏疑惑跟著她出去,他隻和媽媽和姐姐說過號碼,男的?難道是他爸?肯定不可能,他心裏馬上否定,爸爸絕對還在生氣不可能主動給他打電話。 會是誰呢?鍾意秋猜了一路。 他剛進了供銷社的大門就看見林玉芳站在側麵的新櫃台裏,外麵圍了一圈大姑娘小媳婦,教學前班的鄭小萍和袁玉蘭都在,林玉芳手裏拿著條黃色的絲巾給她們演示怎麽係,她手輕挽幾下就是一個花式,再隨意掏一下又是另一種樣子,引得大家嘖嘖稱讚。 李蓮花對她們翻了個白眼扭身進了櫃台,鍾意秋怕林玉芳又要叫他,稍稍貓腰進來後屋。電話是貴重東西,不會放在外麵的,高高的存放在一個木櫃上麵。 他拿起話筒聽對麵果然沒掛斷,試探著輕聲說:“喂?” “秋兒!”對麵像是一直在翹首期盼,聽到聲音馬上驚喜的叫起來。 他聽著很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還叫自己“秋兒”肯定是很熟悉的人。 “你是?” “怎麽?不記得哥哥了?”低低的笑聲中夾雜著幽怨。 熟悉的聲音和語調一下子勾起記憶,他開心到不敢相信,“陳遠?你是陳遠!” “還行,沒全忘記!”對麵笑著調侃他。 他和陳遠不僅大學是一個宿舍的,那會他倆加上宇博山三個人關係最好,再相較之下,陳遠對他更親近一些,他倆是同月同日的生日,陳遠剛好比他大一年,平時總逼著他叫哥哥。 被學校開除後,陳遠當天就被他爸押回去了,鍾意秋本想和他道別找不到人又不知道他家住哪裏,隻能匆匆離開了,後來再也沒聯係,時隔快一年了今天接到陳遠的電話,他又激動又高興,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陳遠說了他的情況,被他爸帶回去也挨了頓打,但是不像鍾意秋最後隻能分發到農村小學,他爸有錢索性送他去國外學著做生意,他也一直在找鍾意秋卻沒有聯係方式,上個月回國找以前大學的老師查了鍾意秋報名時填的資料找到他爸的單位,他爸一聽是兒子的事兒電話都不接,沒辦法陳遠又去了他們市找鍾意秋的高中老師打聽到他媽單位,這才知道鍾意秋到了農村,給了他這個電話號碼。 鍾意秋心裏百感交集,既感動又溫暖還有想起往日時光的酸澀,從認識的第一天陳遠就對他很好,經常從家裏給他帶好吃的,鍾意秋第一次吃巧克力就是陳遠托人從國外買給他的,他玩的第一台遊戲機也是陳遠送的…… “陳遠,謝謝你!”鍾意秋發自肺腑的感謝他用盡辦法聯係到自己,更感謝人生中能遇到這麽好的朋友。 “先別謝,下個月我去看你,你當麵再謝!”陳遠爽快的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啊,這是個勁敵呀!感謝在2020-02-26 20:16:35 ̄2020-02-27 21:03: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焦糖慕斯 69瓶;世間再無喬鬆月 3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55章 渡人渡己 鍾意秋給陳遠留了地址又要了他的電話號碼, 一路小跑著回去像是腳底生風似的,他心裏裝滿快要溢出來的喜悅, 嘴角向兩邊咧開都合不攏。進了院子還跳躍了兩下, 王文俊問咋回事他都顧不上答應, 隻想著要第一時間和肖鳴夜分享,嗬嗬笑著向後院跑去。 “是不是被蓮大嘴嚇傻了?”王文俊疑惑的問義叔。 肖鳴夜挖地出了一身汗,脫的隻剩件黑色的羊毛衫,鍾意秋飛奔著進來像個懷揣秘密又盼著被人問的小孩,眉開眼笑的到了他麵前也不說話。 “撿著糖了?”肖鳴夜停下手裏的活兒笑著問。 鍾意秋搖搖頭笑的更燦爛了。 肖鳴夜被他笑的心砰砰亂跳,無奈又急躁,“到底是咋了?” “我剛才去接了個電話,你猜是誰?”鍾意秋賣關子。 “不猜。”肖鳴夜一點也不慣他。 鍾意秋:“……” 他氣急敗壞的跳到肖鳴夜背後勒住他脖子, 惡狠狠的威脅, “不猜不行, 必須猜!” 下過雪後的地裏還沒有幹透,腳上一旦使力就淺淺的陷進去站不穩, 肖鳴夜胳膊上肌肉繃緊拉住他一甩就把他夾到了自己胳膊下。 “啊——你太沒良心了!我跑那麽快回來第一個就隻想告訴你!”鍾意秋嚷到。 肖鳴夜稍稍卸力,見他臉漲的通紅好心的鬆開胳膊, 眼睛裏像是被風吹皺的一湖水波, 盯著他玩笑似的問,“為什麽第一個想告訴我?” 鍾意秋製人不成遭反殺,惱羞成怒的吼出在心裏默默練了好幾個月的倆字,“滾蛋!” 肖鳴夜瞬間笑噴,雙手杵在撅頭的木把兒上捧腹彎腰, 鍾意秋第一次見他這樣爽朗開懷的大笑,像是變成了一個恣意瀟灑心中坦蕩的少年郎,從未經孤苦,不曾遭伶仃。如果真是那樣,不知如今的肖鳴夜又該長成何等風華模樣,更不會被困在農村,可是那樣的話,自己也不會遇見他了。 鍾意秋呆愣著不敢出聲,怕驚擾了他難得的輕鬆暢快,漸漸快要忘了自己急著跑進來是為了和他分享什麽。 “到底是啥事?”肖鳴夜止住笑又問。 他臉上恢複了平時的鎮定自若,鍾意秋有些失望不再賣關子了,“我大學時的好朋友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下個月要來看我!” 肖鳴夜:“你還有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