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笛勾住他的手指,被糖果礙得直大舌頭,也還是嘰裏咕嚕地誇了回去:“你也是,天下第一棒的祁大妙。”“怎麽這麽般配呢,上哪說理去。”秦笛破涕為笑:“臭美。”“當然美啊,我胸前這進步小標兵的徽章已經閃閃發亮。”祁鬆言拍著空無一物的胸脯揚起得意的嘴角,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垂下眼簾,“不過,沒有老師同學這麽帶我,沒有我爸媽花那麽多請了家教,沒有你費了天大的心思,我也到不了這,我真的很幸運。”“有條件當然很幸運啊,可是放眼望去,有條件的人也不計其數,真正能抓得住條件,自己肯下功夫的也不多。我不也是沾了你的光,加上楊姐的小灶,才考出這個成績嘛。”他們都很好,隻是偶爾被命運絆住了腳,但相互攙扶著也能站起身,往他們遙望的彼岸行去。不溺於無從選擇的晦暗,也不浪費觸手可及的資源,同在寒窗下,最難得也許不是清醒地認識自我,而是明白為了重塑自我需要付出什麽,並且真的一往無前地去做。祁鬆言把他從地上拉起來,以指為梳理了理他蹭得發卷的鬢角,“回去給那兩個傻球改名字吧,一個叫天下第一棒。”“那另一個呢?”“叫一百五也挺棒。”秦笛嫌棄得要命,“什麽東西,你敢改咱倆就一人一個趁早分家。”祁鬆言牽牽他衣角,與他一起走入光亮的走廊。“不是,那你起的那個也…”“怎麽啦?豆豆和包包不好聽嗎?”祁鬆言十分勉強,“好聽,好聽。”秦笛哼了一聲,低頭抓了抓手背上的傷,被祁鬆言挑起眉峰一巴掌掃開。傷口已經愈合了,結的痂卻拉扯出皮膚的癢,秦笛總是忍不住去摳,早上不小心摳出個血點兒,叫祁鬆言按著爪子訓了半天,給他糊了個防水創口貼,還畫了個橫眉冷對的怒臉上去,警告他不許再撓。那天秦笛送給他的水藻球罐子上栓了一張卡片,卡片太小了,秦笛一肚子的綿綿情話寫不完,隻簽了豆豆和包包的名字,寫了簡短的一句話,“奇妙愈合了傷口。”祁鬆言發現,這兩顆連枝葉都伸不出的小東西居然會在夜裏沉入罐底,又在清晨齊齊浮上來曬陽光。恰如此刻,廊窗透入的光暈亮在他們兩個的臉上,秦笛還為剛才那一巴掌嘟嘟囔囔,抬頭看見他正瞧自己,又用額頭去蹭他的後頸,小聲撒嬌:“都快好了啊。”快好了。第49章 壽宴榮譽榜的照片換好了,秦笛那張的尺寸與其他人相比實在太紮眼,拍照時又被王初冉和劉小桐她們不計形象做的鬼臉逗得憋不住,笑出了春光乍明的效果,晃得祁鬆言混在人群裏連連搖頭讚歎,還回班追著他問:“哎,你有經驗,照片這玩意兒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到手?”被再次翻出黑曆史的秦笛惱羞成怒,擰了一把他結實的腰肉,疼得祁鬆言趕忙拆了盒小熊餅幹平息年級第一的怒火。兩場薄雪過去,嚴冬如期而至。祁鬆言一邊忙於假期前的集訓,一邊鐵了心要把生日過成自己渴望的那個樣子,早早就打電話給爸媽,說生日打算和同學在外過,並且貼心地婉拒了二老不那麽誠心想要參與的請求。本來春節前就有個大型展銷會要跑,他爸媽正愁怎麽安排,聽了他的主意都沒怎麽推讓就語帶遺憾地表示,會在資金方麵大力支持,祝他和同學玩兒得開心,過得愉快。雖然這個“同學”隻有秦笛一個人,祁鬆言也還是在心裏小小地為自己開脫了一下,一個人那也是同學,不算撒謊。連永遠反向助攻的李銘軒都懂事地表示正日子不參與了,堅決支持他們倆二人世界,簡直感人。隻是打來的錢,他沒動,存進了偷偷新開的卡裏,另外用攢的壓歲錢買了兩顆栓在鑰匙上的小金葫蘆托司機李叔帶給了爸媽。不知道為什麽,也許長了一歲,他忽然成熟了一些,想與埋藏多年的介懷握手言和,又或者,從遍地奔忙而疲倦的行人臉上讀懂了大人的不得已,也可能,是因為當他敲秦笛的檔期時,秦笛雖然肉眼可見地高興,卻沒有馬上答應,想了一會兒才說:“我能放學先回去陪我媽吃個飯嗎?”祁鬆言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但假如他是秦笛,很難做到在曆經種種之後仍然心懷純摯。現實允許他記恨,但他卻仍然選擇了寬宥。“那能不能飯桌上也給我添雙筷子啊,想吃你做的飯了。”他壓住心酸,見縫插針地撒了個嬌。秦笛顯然有點擔心江虹那個口無遮攔的脾性,可祁鬆言垂著的眼尾讓他沒法拒絕,就勾住他的手指,偏臉問他:“想吃什麽呀,壽星祁妙妙?”祁妙妙當然想吃惦記了一年的拍黃瓜,但好像不太符合生日晚宴的規格。然而生日這天,廚神秦笛還是給他拌了一小盆兒特製拍黃瓜,甚至不辭辛勞,親手搗了花生碎加進去添香氣。而他“添雙筷子”的請求也得到了字麵意義的回應,秦笛買了三雙嶄新的木筷,尾端刻著古紅的“吉利”“如意”,映著好不容易湊齊的三隻金花描畫的飯碗,很有喜慶的氣氛。江虹從祁鬆言進門就咧著嘴貼身招呼,她算是個資深的顏控,當初相親四五個,楞是挑了家境和工作都最差的秦原,也多半是看中了他那張出類拔萃的臉。可秦笛落地就開始瞎長,五官雖然描著秦原的模樣,但不是老派小生的標致味兒,皮膚白皙、瞳孔黑亮,還繼承了江虹精致的尖下頜,比小姑娘都顯漂亮。而祁鬆言的帥氣陽光正好踩中了她審美,根本來不及細想從不往家帶人的秦笛怎麽會隻邀請單個兒同學來吃生日飯,又剝桔子又倒水,難為秦笛一個人在廚房煙熏火燎地忙活。黯淡的白熾燈連狹小的客廳也照不通亮,秦笛把書桌上的小台燈也取出來,用醬油瓶擠著立在碗邊,盡量把滿桌菜色映得鮮靈。祁鬆言習慣性地欠身,把飲料給他們母子滿上,迎上江虹追著他的目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從來也不是一個精於計較的人,隻是當他在雪夜的花壇邊捧起秦笛染血的手,他想他可能永遠沒法對這些人為的苦難釋懷。但他願意像秦笛一樣,保留一點讓自己更豁達的善意。他舉起杯,對江虹笑了笑:“謝謝阿姨款待,麻煩您實在不好意思,我以飲料代酒敬您一杯。”江虹趕緊把杯子磕過去,連聲說:“不麻煩,不麻煩,小祁是吧,你倆這同一天的生日也都是緣分,以後常來玩兒。”秦笛瞟了她一眼:“以後再來你給做飯。”“讓你做頓飯也抱屈,給你過生日,又不是給我!”祁鬆言見狀趕緊抬手把秦笛的手往前帶了一下,三隻玻璃杯清脆地叩出聲響,“幹杯!”祁鬆言揚聲道。明知一會兒還會被祁鬆言帶走,興許吃得上更好吃的東西,可這桌飯菜秦笛一點兒沒糊弄。葷素配得剛好,蒜蓉開背蝦甚至還擺了個孔雀開屏的形狀,兩碗熗鍋的長壽麵浸著奶白的湯頭,熱氣夾著鮮香陣陣往鼻尖上撲。祁鬆言雖然是吃阿姨做飯長大的,但嘴並不刁,可秦笛給他臥的溏心蛋是特意去超市買的無菌蛋,一小盒就兩枚,都藏在摘出的脆嫩菜心下頭。祁鬆言趁他給自己夾菜的功夫,把兩小碗麵條換了位置,秦笛瞥見了著急要再換過來,他在桌下拍了拍那條撲撲楞楞的大腿,朝他擠了擠眼睛。難得一餐飯,江虹被祁鬆言的溫和有禮哄得忘了去年是怎麽哭的,還給他講了秦笛小時候是怎麽早早識了字卻招來前後樓那些老娘們兒嫉妒的,又是怎麽沒人看沒人管回回名列前茅恨碎了她們的大牙。臨走的時候,江虹拉著祁鬆言袖子瞎客氣了一通,無外乎再次強調讓祁鬆言常來啊謝謝他在學校的照顧什麽的,雖然她也根本沒聽秦笛提過哪怕一嘴。秦笛提了鞋,說同學都在等,就往門外走,卻聽見祁鬆言對江虹說:“阿姨,秦笛特別特別好,我們都被他不計回報地照顧過,他值得被好好對待,您說是吧?”江虹在他的話音裏楞住了,下意識地望向秦笛,可秦笛卻垂下眼眸,揮了揮手,關上了門。樓道的燈閃了幾星光花,勉強地亮了起來。秦笛牽了祁鬆言的手,噔噔噔一口氣下了四樓,才把胸口的氣呼成白霧。祁鬆言將他拉到跟前,把他的小橙羽絨服往上拉了拉,笑著問他:“頭次上門,我表現得還行?”秦笛握了他的手,有點不滿地嘟囔:“你把麵換了幹嘛?我特意給你做的。”祁鬆言故意裝傻:“是嗎?我看你那碗好像多一點兒,怕你剩飯碗。”“那是鍋底,湯多,麵量沒差多少。你那碗我可買的是無菌蛋,貴死了啊!青菜也都是摘的最裏麵那兩葉菜心兒,甜蝦連蝦線都剔了!你一換,都白忙活,氣死我了…”祁鬆言捏捏他扁起來的嘴,啄了一口,“我這嘴,勉強能分出個酸甜苦辣就不錯了,用料精不精細,做法費不費工的都不太在意,從小吃飯就是完成生存任務的。但你做的就不一樣,做什麽都好吃,吃不夠。換來的這碗也是頂尖好吃,挺多年沒吃過長壽麵了,謝謝我家秦小笛。”秦笛被他三言兩語哄得怪窩心的,臉上由陰轉晴,“那以後還給你做,我還會好多菜。”“好啊,每種先吃他一萬遍。”他們互相看著,笑著,鑽進出租車。祁鬆言在向後流動的霓虹裏,攏住他在廚房裏泡得有點發皺的指頭。他並不知道秦笛在麵裏動了那麽多手腳,他隻是清楚秦笛總會把最好的留給他。假如秦笛手裏有三塊蝴蝶酥,他一定會把相對沒有缺損的那兩塊給他;假如秦笛碗裏有兩條小黃魚,也絕對會挑肉多又直溜的那條放進他的餐盤;假如秦笛隻有一根冰棒,那他會去快餐店要一杯免費的冰塊,把冰棒塞進去,頂著太陽一路跑回學校,讓他吃上涼爽的那一口。是本能告訴他,兩碗麵一定不一樣,是愛告訴他,有時候感情不隻要看被給予多少,還要看那個人擁有多少。他們都沒想過要保留,在自己能夠付出的範圍能,給了彼此最大能量的熱愛,誰也不曾設想過孤注一擲的下場,因為勇敢,更因為信賴。第50章 十九關於祁鬆言會給他怎樣的驚喜,秦笛設想過許多,唯獨沒想過會被帶來開房。從書包裏摸出身份證的時候,兩個前台小姐姐笑意深深,於是秦笛叼著拉鎖,頭也不敢抬。切個蛋糕,坐個摩天輪,放個煙花什麽的不是就很浪漫嗎,晚上鑽祁鬆言的被子,穿他的t恤,還可以偷偷摸著腹肌睡覺,美都美死了。然而,說好的紳士祁妙怎麽就直接把人拉到酒店了呢,他連套換洗衣褲都沒帶,甚至沒來得及做好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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