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捷道:“昨晚他在外麵淋了雨,後來你們住的那棟又爆水管,估計是一直穿著濕衣服的緣故吧。”說完又補充道:“我早上看到他的時候就咳得很厲害了,我以為你也知道。”齊捷的話讓陸雪銘愣了愣。早上他是覺得林驍的聲音有點啞,但因為刻意避著的緣故,所以也沒發現哪裏不對勁的。現在齊捷這麽一提,他就想起在衛生間的時候好像聽到林驍咳了幾聲。他又問那現在好點沒,齊捷說一個多小時前已經退到38度了,問題不大。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來找了,齊捷便跟他握手道別,然後聽陸芸霓問道:“是哪個林驍?”陸雪銘心不在焉地回答:“以前的同學。”陸芸霓從大學開始就一直待在首都,去年才回到方州居住的。因此對於陸雪銘這幾年的情況了解得有限,也就不知道陸雪銘喜歡男人的事。她問道:“是關係不錯的麽?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陸雪銘把包背到了肩上,道:“不必了,回去吧。”他們坐著觀光車去了碼頭,乘渡輪回到了濱羅市區。雖然忙碌了一天,但是陸芸霓談下了兩個畫展,心情很好,便拉著陸雪銘去吃意大利菜慶祝。明天的藝術展是中午才開始的,因為不像交流會那麽忙碌,所以在看完以後他倆又去買了不少特產寄回去,晚上更是跟父母連了視頻。陸家的兩老都已經退休了,前年開始就經常外出旅行。去年底去了一趟羅馬,回來後更停不下來了,最近正在芬蘭。看到爸媽氣色都很好的樣子,姐弟倆就放心了,一家人聊了半個多小時才掛斷。後天下午回到方州後,陸芸霓便去工作室忙了,陸雪銘則回了學校,將這兩天交流會的記錄做個詳細的報告上交,又熬了兩個通宵補完這些天落下的教案。周一早上就回到課堂去了,然後周三開始每晚都到他和林稚虞一起經營的畫室去教雕塑,周末的時候則約了兩個雕塑模特見麵。連軸轉的忙碌讓林驍出現所帶起的漣漪很快平息了下來,偶爾在累的時候,陸雪銘還是會想起他,不過理智總能占上風,次數多了也就不再想了。直到半個多月後的一件事再次打破了平靜。那是周四的下午,校長把他叫到辦公室,說他隔壁一直空著的宿舍房間有人用了,對方大概一周後就搬進去。陸雪銘住在學校的教職工宿舍裏。之前因為校舍緊張的緣故,所以新校舍都是兩人一間的。他不習慣跟別人合住,而舊校舍剛好有兩間閣樓房還空著,他就申請搬過去了。舊的教職工宿舍是棟二三十年代的洋樓,老舊的牆磚,灰色的瓦頂和天窗,院子裏還有兩棵茂密的梧桐樹。由於和學校是街頭街尾的距離,又過於幽靜,所以住在這裏的都是有一定年紀的教師。而頂層的閣樓則因為冬冷夏熱的緣故一直空著,直到陸雪銘搬了進來。雖然冬冷夏熱,但是裝了空調也不是什麽問題。最讓他滿意的是這兩間宿舍一間可以看到日出,一間正對著日落,天氣好的時候拉開窗簾,那精致簡直是浪漫又有情調。兩間宿舍中間還有一扇門可以互通,由於一直沒人住,校長就同意他把隔壁房間拿來放雕塑作品,現在有人要搬來了就通知他盡快整理好。陸雪銘問是哪個老師要搬來,校長笑了笑,隻說是特聘的美術係老師,具體的等對方入職了會詳細介紹給大家的。他當時也沒多想,回去就把隔壁那間的雕塑品全部收到自己房間裏了,原本還有些空餘的房間一下就擁擠了起來。後來一周過去了,他沒等到搬進來的人,倒有幾個工人帶著材料來裝修隔壁房間。那天下課的時候,他坐上林稚虞的車,把這件事當做閑聊提了。林稚虞看著前麵的路:“我也聽教務主任提過,聽說是從德國回來的,在素描和油畫方麵都有不俗的成績。”“德國?”陸雪銘皺了皺眉:“是外國人?”林稚虞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是個男的,年紀也不大。”陸雪銘沉默地看著窗外,林稚虞打量了他兩眼,問道:“怎麽了?擔心不好相處?”陸雪銘道:“沒有。”前麵的十字路口有不少人流,林稚虞注意著路況,等開過了才繼續道:“你從濱羅回來以後情緒就不太高,是不是在那邊發生什麽事了?”他倆雖然是同個係的老師,但是因為辦公室的房間不同,排課也不同,所以不是每天都會見到麵的。不過林稚虞很了解陸雪銘的脾氣,之前的作品落選是不會讓他低落這麽久的。陸雪銘繼續說著沒什麽,目光卻沒有從窗外收回來。方州地處北方,五月的天氣還有些涼意。步行道上的路人都裹著外套抵禦晚風,這匆匆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舒蘭島的那個夜晚。林驍的燒肯定早就退了,現在也不知道在濱羅的哪裏。但他的家也在方州,會不會其實他也回到方州了?那個人當初去留學的地方就是柏林,這幾年應該發展的不錯,這次回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是不走了,還是已經忙完回柏林了?腦子裏想著這些,他就沒注意到林稚虞已經把車停到了畫室門口。而他們還沒下車,畫室的玻璃門就被推開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一看到那張臉,他就知道今晚自己又要一個人留在這了。果不其然,那人走到駕駛室旁邊,主動彎下腰,隔著車門就親了親車裏的林稚虞,還趴在窗戶上笑道:“老婆,今天怎麽早了半小時?”林稚虞解開安全帶,從後座拿了包下車:“今天沒有開會,你怎麽不說一聲就過來了?”梁起鶴笑道:“我今天也不用開會,去吃飯吧,最近都忙得沒時間陪你吃飯。”林稚虞下車的動作一頓,有些為難地道:“但是我答應雪銘一起弄……”“沒事,反正也不急,你先跟起鶴去吃飯吧。”陸雪銘主動打斷了他的話,從副駕駛座下來,手臂搭在車頂上笑:“難得他今晚有空,你要是不去他得怨我了。”林稚虞也挺想跟梁起鶴吃飯的,畢竟他們最近都忙,要碰到一起吃頓飯不容易。不過想到陸雪銘情緒不對這件事,他又沒辦法丟下不管,就跟梁起鶴耳語了幾句。梁起鶴點著頭,說自己去對麵買包煙,十五分鍾後回來。等他走遠了,林稚虞才走到陸雪銘麵前道:“明晚去老秦那邊喝酒吧。”陸雪銘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隻不過林驍的事已經過去太久了,何況又是偶然一麵,提起是一點意義也沒有,於是婉拒道:“明晚我又約了個模特見麵,等我搞定這件事再說吧。”即便林稚虞能看穿他在硬撐,但也不能真的逼他說什麽,隻好又寬慰了幾句。等梁起鶴回來後,他便進入畫室開始做今晚的授課準備。日子就這樣平淡如水的過著,隔壁的宿舍裝修了五天才結束,等到周六的早晨,那位一直沒露過麵的鄰居終於搬進來了。陸雪銘吃了麵包咖啡的早餐,抱著甜豆正在被窩裏看槍戰電影,突然聽到外麵的喧鬧聲。他披了件外套出來,發現對麵的門大敞著,幾個男人正搬著不同的家具上樓來,一個有點胖的男人則背對他在指揮著。“哎小心點,這單人沙發是古董。”“還有你,這幅畫林老師才畫了一半,可別磕壞了。”陸雪銘以為對方就是要搬進來的人,於是想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甜豆在這時候發出了一聲軟乎乎的貓叫,那人回頭一看,頓時露出了明快的笑容。而他在看清對方的長相時愣了一瞬,隨即就反應了過來,驚訝道:“陳夏禾?!你怎麽會在這裏?難道要搬進來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