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曉得對方那些反胃的嗜好,隻遠遠看著的話,簡直就是個風度與氣質俱佳,像陽春白雪一樣的男人。“這個點來,就坐下一起吃吧。”駱河隻聽腳步就知道身後站著的是誰。一個眼神示意,保姆就替白鹿拉開他對麵的座位,擺上一套嶄新餐具。這不是白鹿可以拒絕的問題,他熟悉這個男人的脾性,隻得硬著頭皮坐下,以同一個角度,握住手邊的刀叉。駱河挑起眼皮瞥他一眼,目光很快又落回自己的盤子,“今天的主食是鴿子。”白鹿皺眉,看著保姆將烤好的奶油乳鴿夾進他的餐盤。“還記得該怎麽吃這些東西吧?”“記得。”白鹿架起刀叉,用叉頭戳進小圓的腦袋,從喉嚨開始,一點點將鴿肉割爛。一刀切下單側的翅膀,再順著背線慢慢剖開。動作精細而有序,不像進食,倒像解剖。除了虐待,駱河還有兩個能見人的愛好,一個冥想,一個狩獵。別墅背後是一大片未被開發的樹林,男人有時於清晨背一把氣搶進去,天黑之前會提著各種白鹿認識的,不認識的動物屍體回來。這些屍體,一般都會成為第二日桌上的主食。也許是心存敬畏,關於如何最大程度去感恩地品嚐這些天賜的食物,駱河有一套十分嚴格的吃法。用什麽餐具,先吃什麽部位,全部都有講究。乳鴿很香,肉也很嫩。可惜直到吃完兩隻,白鹿也沒嚐出一口味道。晚餐結束,男人用牙線仔細地清理完牙齒,才神情複雜地端量起白鹿。也許打從白鹿進屋後就沒令他失望,心情不錯,又拿起座機撥了個內線電話。不多時,空曠的飯廳就多出幾個人來。其中一個矮子,白鹿並不陌生。除了駱河的別墅,前年在會所,他們已經見過一回。矮子使喚著兩大高個將已經暈倒不知多久的秦蔚從某個房間搬出來,扔在飯廳地毯上。他一彎腰,將秦蔚頭上的麻袋摘下來,露出滿是血口的臉頰。左邊的額頭破了,黑色的鮮血在眼眶周圍凝固成一團。身上的衣物被抓扯得不堪入目,髒了破了,還留著幾道明顯的,在地上被拖拽過的痕跡。“師兄!”白鹿瞳孔瞠大,頭皮發麻。他想撲上去查看傷勢,卻被駱河一個輕巧的手勢攔住。“不忙。”“他做了什麽,為什麽這樣對他?”白鹿氣息亂了,克製著恐懼看他,“他是秦家的人!”“我當然知道他是秦家的人。”駱河朝矮子點了點下巴,“他要是沒有身份,早就被我廢掉扔進山裏喂了熊。”矮子收到指示,連拖帶扯還用上了腳,才將昏迷不醒的男人翻了個麵。由於秦蔚身材高大,就這兩個動作,他都憋紅了臉,“已經按照駱先生的吩咐辦好了。”駱河滿意地點點頭,意味深長看向白鹿,“我是這個意思,你覺得呢?”白鹿一眼就愣住,他死死盯著束於秦蔚手腕的那根紅繩。他知道駱家向來的習慣,紅色,是流血的隱喻。秦蔚雙手被綁,也就是斷他雙手的意思。在別墅的一年多裏,這類事情,白鹿眼見不下幾十次。而紅色,是其中最常見的顏色。“不可以!”白鹿發抖著跪在秦蔚麵前,死命扯他手腕的麻繩,“不能斷手,不能斷……”可能是用力過猛,兩個動作就翻了指甲,皮開肉綻。冒出的鮮血將紅繩染得更紅,白鹿卻像一點感覺不到疼痛,用手不行,又換了牙齒。矮子見狀,想製止又猶豫。直到駱河別過眼睛給他默許,才一步上前將白鹿拉開,從身後鎖住他雙手,逼人跪在地上,“老實一點。”“不……不可以駱先生!”白鹿的眼神已經變了,聲音倒還勉強,“該斷手的人是我。你們放過他,所有後果,我來承擔!”“你?”駱河視線滑過地上的秦蔚,落回白鹿臉上,“你憑什麽替他?”“因為我知道這裏的規矩。”白鹿一張臉通紅,已經看得見他額頭密布的汗珠,“雖然駱先生向來重罰,但您從來隻追究最後的那個人。”“所以呢?”“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是我一個人策劃指示的。所以受罰的必須是我,也隻能是我。”駱河輕笑一聲,“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膽子?”白鹿故作鎮定與他對視,“因為我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我了,難道駱先生不該是最清楚的麽?”“那好,如果是你指示他來的,總該知道他來這裏做了什麽吧。”男人挑眉,大方地給他機會,“說出來聽聽,我們來看一看你指示的這個人,有沒有認真聽你的話呢?若他自作主張做了多餘的事情,該斷的東西,一隻都不會少。”白鹿艱難地吞咽一口,身體仍然止不住在抖。若不是矮子擒著他雙手,提著衣服,興許他已經軟得趴在地上。畢竟至今為止,白鹿還沒見過一個被綁上繩子卻成功逃脫懲罰的人。一個都沒有。“照片……”他怕自己一個恍惚錯過駱河眼裏的信息,強行定了定神,一眨不眨盯著對方的眼睛,“是那些照片……”畢竟秦蔚跟杜覃生打過一架,就杜覃生那張討厭的嘴,秦蔚那時候就知道照片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機會隻有一次,若是猜錯,駱河就是當著他麵削掉秦蔚的雙手,也不是小概率的事情。見男人臉上沒有多餘的輕浮笑意,他直覺自己猜對了,加重語氣,“先前已經被人威脅過一次……我擔心今後還會遇到類似的事情。所以讓他替我來偷那些照片,我想徹底毀掉。”“既然敢偷我的東西。”駱河繞過地上的秦蔚,站在白鹿麵前,“就應該知道今天這個結果。”“所以今天我來這裏,就是接受懲罰。”第一波恐懼過去,白鹿稍微冷靜下來。他清楚地意識到一件事情:他和這個男人朝夕相處過那麽長時間,駱河了解他,他也不是一點不了解對方。“那就一隻手。”駱河衝矮子說,“解開他一隻手。”“那另一隻呢?”白鹿追問道。“他偷我的照片,還打傷了我的人。”駱河轉身在桌邊坐下,“隻要他一隻手,已經是看在你白鹿的麵子上了,還不滿意?”駱河遠離的動作讓白鹿警覺,他立即回頭,正好看見矮子從包裏摸出隨身攜帶的折疊小刀。繼而視線一轉,落在矮子身後那兩個壯實的男人身上。折疊小刀自然是割繩用的,可另外兩人手裏不知何時出現的斬刀,毋庸置疑,肯定是斷人手的。“駱先生!”白鹿驚叫。“別擔心,不會當著你的麵。在這裏砍斷會髒了我精貴的地毯。”駱河端起手邊的杯盞,不知喝了口什麽東西。喝完他命令那兩人,“抬到後邊,斷了直接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