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無意識上前兩步,死死盯著麵前的珍貴模型。他的確有過一個,是高中畢業那年陳傳承送的。沒記錯的話,那東西應該是一個學生送她,陳傳承又轉手給了自己。白鹿愛不釋手,就隨身帶著,半個箱子都用來裝它。可惜終究還是丟了。眼神暗下一瞬,眨眼又亮起來。白鹿視線滑過每一個結構精巧的建築,驚喜的同時,還不忘念出它們的名字,“白宮、比薩斜塔、雅典衛城、歌劇院、千鳥居……”他頓了頓,站在最後一個模型麵前,“這是什麽?十字架?”“沒見過?”秦冕似是料到他會卡在這處,將鮮為人知的世界奇跡從櫃子裏抱出來,遞給他,“拉利貝拉岩石教堂。”整個教堂坐落於一個深穀的岩石坑內,從整塊石頭中鏤空出來,鑿成十字。外形非常獨特,由於佇立地底,像是一種古老的穴居建築。“教堂啊……”白鹿怕自己失手摔了,沒敢接。就著男人的手,轉著圈地來回欣賞。“馬太福音裏有一句話,耶穌對門徒說,‘若要跟隨,就舍去自己,背起十字架來跟從我。’”秦冕順便問他,“知道教義裏麵的十字架代表的含義嗎?”白鹿想了想,“苦難,折磨,罪惡?感覺是一些壞東西。”“這個解釋不夠準確。是贖罪,獻祭,類似與神交好前的犧牲。”男人從教堂背景的紮格維王朝講起,一路講到聖經裏的耶穌,“教堂會建成十字,肯定多少還帶了點‘審判’的意味。”白鹿隻覺得胸口發悶,他並沒聽進去多少,心思都死死卡在第一個‘贖罪’上麵。在他潛意識中,自己恐怕就是個等待被定罪的惡人,是一個不敢贖罪也通不過審判的人。“如果還感興趣,晚些時候讓何亦把模型帶回家裏,我可以每一個都……”秦冕察覺白鹿走神,抬高兩度音量,停下來問他,“是我講的不好?”“嗯?”白鹿陡然回神,“什麽不好,說到哪裏了?”秦冕瞪他一眼,麵無表情將手裏的教堂放回櫃中,“既然沒興趣就趕緊回去,我讓何亦在門口等你。”“不是……”白鹿見人掏出手機,慌忙按住他手背,“我,我感興趣的!”男人掂起他下巴,聲音不屑,“衛先生跟你講一個晚上都聽得津津有味,我說十分鍾你就能走神?”白鹿拚命搖頭,“我,我是聽見你說聖經的東西,才走神的。”“聖經?”“對啊。”兩句話的時間,已足夠他想好借口,“聖經裏麵好像不允許同性這回事情。秦先生一提起來,我就覺得難過……”男人臉色緩和一些,“聖經裏有好有壞,願意理解並不等於強加信仰,有什麽好難過的?”白鹿小心翼翼靠近他,伸手環在男人腰間,順勢把臉也埋進去,“興許在某些意識裏麵,我也是個虔誠的門徒,不然……”他忽而一笑,抬臉的同時踮起腳尖,在對方臉上啄了一口,“不然為什麽每次跟你親近的時候,都會真實地心痛呢。”白鹿的聲音纖細明淨,在逼仄空間裏蕩出回音,“若是運氣不好,跟秦先生生在劄格維的背景,或者維克多的時代……我們這樣,是不是會被絞刑或者燒死啊?”秦冕竟認真地想了想,“也許是被石頭砸死或者溺死。”白鹿笑了,“那也不壞,隻要能夠遇見你。”分明是繾綣的口氣,落進耳朵卻成了撩人的調情,“如果這個世界不允許我愛你,那一定是這個世界的錯。”不待白鹿收腳,男人已低頭吻住他,將人摁在懷裏,霸道擠到牆上。情欲漸濃,溫度變燙。若不是門外桌上的座機叫起來,接下來的展開似乎順遂得水到渠成。白鹿無比賣力與他親昵,想把男人的注意從電話那頭牽回來。果然。工作狂秦冕並不買賬,將白鹿伸進他褲襠的那隻手,硬生生地揪出來,掃興極了,“我先接個電話。”一通電話說了十分鍾都沒有結束的意思。秦冕全程拿著紙筆,埋頭寫畫。白鹿等得無聊,左看右看,直到緊緊盯住牆上一人來寬的衣冠鏡。一個大膽的念頭悄無聲息,在他天馬行空的腦袋裏綻出朵花來。機會難得,他決定試一試。秦冕這邊將一抬頭,正好看見白鹿對著鏡麵脫掉外套。這人脫了外套又解開皮帶脫掉褲子,褲子之後是襪子和襯衫。每一個動作都故意放慢,大大小小的衣物被扔得滿地都是。白鹿餘光瞥見男人炙熱的視線,卻故意漫不經心,甚至不去看他。他緩緩抬手,從脖子,胸口,一路向下,摸進內褲。一彎腰,手指勾著內褲邊沿將最後一層遮掩完全褪下。他站直腰杆,挺胸昂頭,在鏡前換了幾個網模常用的性感姿勢。每一個的視覺效果,都比穿衣服要好。由於跟心愛的男人同居,身體各處都綴著曖昧的痕跡,深淺各異。其中一處咬痕,從青灰漸變到深紅,像狷狂不羈的紋身。礙人的電話終於結束。白鹿轉頭,見男人竟然從桌下抽出一張嶄新的白紙。“過來。”秦冕將鋼筆滿墨,在另一張紙上隨意試了兩筆。白鹿裸著身體,走到他麵前,“這是做什麽?”秦冕一拽,將赤裸的男人拉進懷裏。白鹿側著坐在他腿上,慣性摟著男人的脖子。秦冕一手捏筆,一手抱人,“之前那個書簽太久了。”盡管身上坐著個嫵媚的東西,他仍然心無旁騖地一橫一豎,在紙上完整寫下:路有白鹿,呦呦而鳴。他將寫好的八個字反複斟酌,覺得十分滿意了,才說,“正好手邊有紙有筆,寫個新的給你,好不好?”白鹿看著熟悉的字跡,默念幾回,又等了半天才撒嬌似的跟人商量,“我不喜歡後麵四個字,可不可以換一個?”“換成什麽?”“嗯……”白鹿思忖著,倏地笑了,正兒八經道,“路有白鹿,很愛秦冕。”這人一言不合就表白,男人被他逗笑,“我知道。可這個太俗了,換一個寫。”“那就換一個不那麽俗的。”這回白鹿不多猶豫,握住男人握著鋼筆的右手,十分認真卻寫下歪歪扭扭的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