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不想跟我說話?”男人的聲音在話筒中轉了一圈兒聽起來十分性感,他像是故意逗他,“光著睡覺?”白鹿果然被逗笑,笑出眼角漂亮的褶,“你猜。”男人也不害臊,“我喜歡看你光著的樣子,很迷人。”“……”一抹淺紅羞上耳朵,白鹿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何先生說你人在國外,這個時間不是很晚了麽?”“確實不早了。”他本在處理工作,隻是突然收到何亦說‘白鹿醒來’的短信才沒忍住打電話過來,“我這邊還有一周時間,等我回來。”“好。”掛了電話半天,白鹿都沒想明白那個‘等’字是個什麽意思。他問不出口,就一個人獨自琢磨。聽見聲音回頭時,正好看見秦蔚將新買的大束花籃放在床頭。他笑著走過來,從背後貼上白鹿,抓到人垂在身側的手指霸道握在手心。“感覺如何?”他盯著他側臉,“病了一星期,眼裏終於清澈了。”白鹿自然推開他,擼起袖子給他看割過脈的那隻手腕。腕上有醜陋的刀疤蜿蜒,延伸的盡頭正好偶遇一片紺青,“師兄你看,像不像一朵花。”淤傷是瓣,疤痕是骨。秦蔚眼前一亮,“這你都想得出來,還真挺像。”“不過還是師兄送的更漂亮。”白鹿繞過他走到床邊,將罩在花籃上的玻璃紙拆開,隨手抽出一朵橘黃,放在鼻翼,“我怎麽記得現在醫院不讓給送花了?”“我整個封好才拿進來的。”“沒有人攔你?”“有啊,但是架不住想討你開心。”秦蔚揉揉鼻尖,“我記得你喜歡花。”白鹿莞爾,“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師兄懂我。”秦蔚上前兩步,也從花籃中摘下一朵撚在指間,他心虛瞥他一眼,“昨晚我跟你說的話……你好像忘了給我答複?”白鹿轉了轉眼珠,“你說讓我打車過去不要擠公交?”他表情浮誇睜大眼,“師兄該不是還要查計價票吧?我真的沒有坐公交,雖然我也沒有票。”秦蔚癟嘴,“不是這個……”白鹿又想了想,“噢,你問我喜不喜歡玫瑰紅?我說還行啊,不就是淺一點的基佬紫?”“……”秦蔚要崩,“也不是這個?”“那你昨天還說什麽了?”“你真的不記得?”“好像真不記得了。”剛才醫生問了,白鹿也答了。隻是秦蔚不確定他的‘不太記得’是不是真的一點都不記得。醫生:“你還記得昨晚暈倒前發生的事情嗎?”白鹿:“記得一點。”醫生:“可以說一說嗎?”白鹿:“師兄在酒吧等我,讓我過去找他。進了包間好像特別的悶……我……我覺得很吵,好像還看見一個盒子……後麵的事情就不太記得了。”他的確不記得秦蔚披著熊皮跟自己表白,但卻沒忘記在那個兒童房間裏看見的東西。一段被潛意識封藏的記憶,就這樣又一次,暴露在腦海裏。像千層的浪,像無痕的漾。秦蔚見白鹿表情真切,不像撒謊,伸手捏了捏對方下巴,是個撓小貓的動作。他突然單膝跪地,滑過那人下巴的手指複又牽起那人的手,而另外一隻已經摸進屁股兜裏。是個掏戒指求婚的姿勢。白鹿手一抖,外形酷似含笑的小黃花還沒被美人賞識夠味,在空中打了個遺恨的璿兒,就孤零零落到地上。秦蔚垂著眼,嘴角難得不掛笑。他掏出一條手表,小心解開表帶,在白鹿細得不像話的手腕上比劃半天才鄭重其事給他戴上,“你一直不願意祛疤,我就一直想送你根手表。我特別怕看見它們,一想到你差點沒了,我就心慌氣短。”手表已被調成最小的環,套在白鹿手上仍舊有些鬆垮。“師兄?”白鹿欲抽手卻被秦蔚抓住。秦蔚送他東西倒是尋常,但此刻特殊的氣氛就不那麽常見。再遲鈍的人都能嗅出接下來的展開。秦蔚深呼吸一口,終於抬眼看他。保持著跪地的動作,身板挺得筆直,他眼裏似有東西,頃刻間成災。秦蔚娓娓開口,“鹿鳴,我不要你的感激,我要你的感情。”白鹿愣怔。秦蔚抓著他的手仔細貼到自己胸口,深情款款重複道,“把你的感情給我,好不好?”秦蔚心跳很快,比他腕上的秒針要快得多。“小時候杜覃生總愛模仿我,他想得到所有我得到的東西。而我從來不搭理他,心裏也沒少嘲諷過。我一直以為跟他兩人的角逐裏邊,我是winner,他是looser。”秦蔚表情認真時眼神與秦冕極像,白鹿差點被他吸進去,“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才是失敗的那一個。我寧願用至今為止得到的所有東西來換一個你,換你給過杜覃生,而我從來沒得到的那種感情。”秦蔚心痛不已,他似乎在求他,“好不好,鹿鳴?”雨水之後就是驚蟄。二月末三月初,草長鶯飛老鴰哭。大二剛開學不久,學生會下一屆內定主席秦蔚,第一次記住一個叫白鹿鳴的人。百無聊賴的日常會議,每個部門主任外加四個有頭銜的,總計十多隻腦袋,圍著個會議圓桌,討論學期裏的幾項重要活動。內容千篇一律,無非是提案,投票,通過,然後分配任務。由於科協主任當時外出,便交代聽話的白鹿鳴替自己去湊個人頭。會議中途,主席接了個校領導電話也撂下場子沒了蹤影。秦蔚代其臨時主持會議,在最後一個活動地點拍板的問題上,除了白鹿鳴那一票,悉數通過。本來事情就這麽過了,不料白鹿鳴突然舉手,坐姿端正得像個小學生。秦蔚不耐煩看他一眼,“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