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看起來完美的人都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關上門之前,她又忍不住多瞥他一眼。秦冕好整以暇翹著腿,將人從上到下又打量一遍,“你這演技當公關可惜了,不如改行做演員。”白鹿挑眉,“秦先生怎知那不是我真心話?”“出門兩手空著,還潔癖?”重度潔癖到在外不吃不喝的人大多有戴手套的習慣,而白鹿的‘潔癖’明顯隻在他辦公室裏才有,想來是怕秘書為難,隨口胡謅。秦冕盯著他臉上的淤傷,“你倒是挺會關心別人。”“術業有專攻。我沒什麽能力,隻會做做秦先生口中那些‘無聊的工作’,但憐香惜玉這方麵,或許我略勝一籌。”秦冕不置可否,這人說話不動聽早已見怪不怪,“所以你今天來是想要什麽?”白鹿表情嚴肅了些,依舊站得筆直。這不像求人的姿態,反倒架子擺足。他醞釀好一番才開口,“上回晚會秦先生在場,想必您也知道那個義賣活動。我已經聯係好救助站那邊,隻等錢全部到賬就打過去。可是……”白鹿咬了咬嘴唇,表情忿忿,“可是已到賬的部分被幾個管理和財務侵占,若是不把錢要回來,這次活動就沒意義了,師……秦蔚的心血也就被人糟蹋了。”秦冕麵無表情聽他說,“所以呢?”白鹿目光誠懇又堅定,“所以我希望秦先生暫時拋開私人恩怨幫我把這筆錢要回來。這是秦蔚的名聲,名聲再小也不該隨地亂扔,何況還是別人把壞名強扣他頭上。秦先生連我都容忍不下,我相信您知道真相不會坐視不管。”這個寵物獻愛心活動今年不是第一次,秦冕早知道裏麵有貓膩。活動的幾個管理不知是秦蔚哪個垃圾圈子裏的朋友,連黃非都還有份額。即便如今兩人分手,秦蔚都沒忍心把那蛀蟲徹底踢出去。所以在秦冕看來,秦蔚搞這個活動,一半是公益,一半是給他那幫非驢非馬的朋友謀個甜頭。看來今年秦蔚不在國內,那幫人獅子大張口是打算全部吃幹淨。有錢人不兌現承諾屢見不鮮,早已不稀奇。秦蔚自己都不著急,白鹿居然先沉不住氣。秦冕一時有些吃不準他心思,“你為什麽不直接跟秦蔚說?”“師兄人在國外,鞭長不及,我跟他說了他也應該會來找您。既然秦先生能夠解決,我又何必繞一個圈子讓他擔心。”若不是白鹿話說得太坦蕩,秦冕都當這是一出苦肉計。“可若是秦蔚知道他那些舊相好個個麵目可憎,就你白鹿淤泥不染,那他對你豈不更死心塌地?”白鹿上前兩步貼他桌子跟前,身子前傾,雙手展開撐在桌上,“如果有可能,我寧願秦蔚永遠不知道這個事情。我是個外人,但我也混圈子。秦蔚和黃非的那一段不是秘密,你弟弟是真心愛過那個男人。如果我說了,他回憶裏最後美好的東西就沒了。我若是對他真有想法自然有其他方式。靠攻訐上位?這種踩別人屍體的卑鄙行為,我還嫌髒了自己的腳。”他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唐突,又規矩站了回去,口氣輕鬆下來,“這也是對我能力和魅力的侮辱。”秦冕目光犀利,若有所思盯他半天,像在分辨此人話裏可信度幾成。“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已經私下拉攏過你,可你拒絕了,也許你們大吵過,總之他們以多欺少……讓你吃一身傷還拿不到錢。那幫人帶頭的就是黃非,如今你成了秦蔚新寵,想必他下手是沒留情吧?”“既然秦先生都能猜到,那我也不多說廢話。您眼裏容不得沙子,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認為,秦先生已經答應我了?”秦冕卻笑了,“你覺得我都知道什麽?今天以前,我也以為你跟那些人沒有區別。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答應你?”白鹿眼中奕奕,“拋開您對我的成見,我仍然傾向秦先生並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我願意相信那個曾說出‘優秀信仰是不會同意我們走捷徑’這句話的人。”秦冕收起笑意,他知道這句話的出處。是他棄醫從融那會兒,獨自在迷茫裏摸索,自我激勵的狗血雞湯。男人終於坐得端正一些,“這話你在哪裏聽到的?”第十六章 男人掌心溫度很高,身上是淡淡的煙草氣味白鹿對秦冕已無奢望,自然沒必要好生解釋。“我相信人生沒有捷徑,毫不矯情地說,我也拒絕了好多捷徑。雖然我活得並不好,也不好看。”白鹿擅讀臉色,此刻秦冕的眼神已經告訴他,那人不會袖手旁觀。他笑了,笑容不深,畢竟傷口還疼,“作為回禮,我保證不碰你弟弟這個捷徑。如果可以,我會盡量避免出現在秦先生眼前。我們唯一的交集就是會所,我和會所的合約還有不到一年,等賺夠自己需要的錢,或是提前攢夠了,我立馬辭職。”白鹿目的達到也不拖遝,點了個頭,轉身時由於腿軟,一個趔趄險些跌倒。秦冕這才看出他走路動作可疑,欲言又止,最後隻道,“最好去醫院看看。”“小傷,不勞牽掛。”白鹿似笑不笑,嘴角兩個酒窩倒是顯眼。秦冕忽然就覺得這人眼熟。這種眼熟類似一部看過卻如何都想不起名字的老電影。白鹿的所有表情被他反複咂摸,尤其是那人第一眼看自己時,眼中情滿自縊的仰慕,似曾相識,無比熟悉。轉輾反思,他終於想起來。五年多前,他曾回過學校做一個什麽演講?那段時間他其實很忙,壓根兒就沒提前準備,台上也是想到哪裏說哪裏,找不到說詞就把自我鼓勵那番廢話搬出來湊時間。那是他唯一一次對外人說這種矯揉造作的漂亮話,畢竟對象都是單純學生,學生才吃這一套。白鹿隻比秦蔚小一屆,算來他當時就在那個教室裏。秦冕突然想起那時有個男孩,跑上講台堅持讓自己寫一句話。他早不記得那話是什麽,可他記得他嘴角也掛兩個酒窩,一深一淺,同白鹿一樣。當時他盯著他嘴角看,男孩貌似害羞,不好意思撓撓耳朵,“聽說有酒窩就是麵部神經發育得不好。”白鹿的模樣在一瞬間與腦海中一麵之緣的青澀臉龐重合。即便已經回想起來,秦冕仍舊不太確定。那時的男孩一頭精神短發,模樣幹淨清爽,和如今精美成熟的男人一比,變化實在太大,以至於好記性的秦冕都認不出來。秘書敲門進來問他要不要再添杯咖啡,秦冕眉間一皺,“剛才那人走了嗎?告訴他電梯可以用了。”秦冕最後才注意到白鹿腳踝受傷,原來方才在自己麵前輕鬆站立的模樣都是強裝。這個男人真是可惡,活該疼死他。秘書一頭霧水,“啊?可是秦總……十分鍾前那個先生已經走樓梯離開了呀。”這個季節本城多雨,前一分鍾仰頭還看不見雲,後一分鍾天幕湛藍就被誰一嘴刻薄戳了個洞。白鹿拖著一條廢腿,艱難磨蹭到公司樓下的公交站。站定不過一分鍾,頭頂就稀拉落下兩點。兜裏手機適時震動,他掏出一看,原來是高揚的‘每隔幾日一關心’:白鹿哥,今晚有雨,你出門工作記得帶傘。白鹿腹誹,臭小子,雨來了才馬後炮。吐槽歸吐槽,白鹿心情甚是不錯。這一趟就算挨雨也不吃虧,隻要秦冕肯出麵,他這身傷就沒白受。一輛黑色轎車在對街調了個頭,緩緩減速停在白鹿麵前。車剛停穩,後車門就自動彈開。司機匆忙下車,頂著幾顆零星雨點,口氣十分客氣,“白先生,請上車。”白鹿自然能看見坐在後排的秦冕,那人眼神尖銳,掛一張麵癱臉正盯著自己。“……”白鹿被他看得發怵,他此時並不想上去,可這車太紮眼,還一副人不上車不走的架勢。周圍等公交的陌生人紛紛伸長脖子,像探頭鼬鼠,來回掃視霸道停靠的高檔轎車和大熱天還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奇怪男人。白鹿終於妥協,拖著廢腿,硬著頭皮上車。上車之後又是詭異沉默。不過司機伶俐打開車載音樂,讓白鹿感覺自己的處境還不那麽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