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再緩會兒吧。”寧初拉住他,把額頭輕輕抵在燕淮的肩膀上。他的眩暈勁兒還沒過去,不知道是那陣副作用的持續還是被吻成這樣的,如果是後者,那簡直太丟臉了!說不出口。“怎麽了?你頭暈?”燕淮握住他漸漸發涼的指尖,眉頭微微蹙起。“……嗯,有一點兒,不嚴重。”不嚴重才怪,燕淮感受著懷裏的人在止不住地發顫發軟,被他揉來捏去都沒力氣推拒,當即知道不能再留:“我背你下去。”“地上很滑!”寧初急了,兩側臉頰上,剛剛的潮紅已經消散,重新蒼白了幾分,“會摔!”“你在我背上,不會摔著你的,放心。”燕淮在他麵前半蹲,手往後伸:“上來。”鼻子有些泛酸,寧初使勁閉了閉眼睛,身體晃了一下,扶著對方的肩膀輕輕趴上去,小聲說:“哥哥也不能摔。”腦袋都已經撞傻了,再摔傻可怎麽辦?將人穩穩地托起,聽著他又輕又軟地叫‘哥哥也不能摔’,燕淮的心尖兒都已經化成了一灘甜香的蜜水,倏而又慢慢變酸。他跟這個人有著兩年美好的回憶,卻把他弄丟了七年。而那兩年的美好回憶他一絲一毫都不記得,把這整整九年的酸甜苦辣全都拋給寧初一個人承擔。他一想到這個,就仿佛有無數細密的針在體內紮著,五髒六腑四肢百骸都在痛。“哥哥?”見人走了幾步都沒有說話,寧初喊了他一聲。“……嗯,”燕淮清了清嗓子,背脊上貼著的胸膛單薄脆弱,可以輕易感受到心跳活躍的震動,“心跳怎麽跳這麽快?是因為低血糖的緣故?”可能是吧,寧初也不能確定是低血糖還是止痛片的副作用,他用臉蹭了蹭燕淮的耳朵:“你怎麽不覺得是因為我被你背著緊張呢?”燕淮的背上背了一個小世界,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海城的風夾雜著海水的鹹濕,像他剛才嚐過的、寧初眼淚的味道。“為什麽會緊張?”“因為很久沒有被你背過了啊。”怕感覺變了,好在,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過。“我以前也背過你?”寧初很輕,他背著人走了一段路,大氣都沒喘過。“嗯,我摔跤摔到腿的時候經常背,還說我重,把你腰都背酸了,可能高中是重了幾斤,現在好點兒了吧?”那時候燕淮最愛把寬大的連帽衫給他罩到腦袋上,像揉麵團似的按著他揉幾下,然後彎腰背他,走得要多慢有多慢,讓他走快點就非說背得太重了,再走快就要斷氣了,寧初著急要下來,對方又不肯。“嘖,陰險呐……”燕淮瞬間就猜出以前那個自己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兀自翻了個白眼。“什麽?”寧初沒聽清。“沒什麽,可輕了,你要多吃點。”燕淮很滿意現在這個成熟穩重又實話實說的自己。“你以前經常摔跤?會哭嗎?”他的靈魂像被劈成兩半,一半在鄙視嫉妒著以前那個幼稚卻好運的自己,一半又萬分渴求知道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酸澀的滋味兒盤踞在心頭,隻有不斷觸碰著、索求著背上的這個人,才能得以慰藉。“會假哭啊,一點小傷就假哭著喊疼,可鬧人了,”寧初恢複了點力氣,交疊在燕淮脖子上的兩條手臂摟緊了些,“我以前就很有表演天賦的。”“……撒嬌鬼吧。”燕淮的聲音發啞,他想著重逢後的這些日子裏,這個人除了在電梯裏失控那次,每次受傷吃苦,即使已經難受得不行了,對他的說辭依舊是‘沒事’、‘小毛病’、‘不嚴重’……他和過去的自己之間,就像是被寧初判下一道天塹。頭頂上霎時就仿佛被七月的雷電給劈下來,這是燕淮成年後,第一次有想哭的衝動。“寶寶。”“嗯?”“以後在我麵前也可以這樣的。”寧初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人在難過,下巴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歎口氣:“哪有你這種人啊,正常不都會覺得煩嗎?”“不會煩的,我愛你。”寧初驀然怔住,心髒在這時似乎被重重地鑿了一下,像有什麽東西在扯著那塊肉,有種窒息的憋悶感。“怎麽了?”燕淮察覺到他有一些不對勁,放緩了步子。“沒事,就有點兒冷。”他下意識應聲,沒看見燕淮瞬間黯下去的眼神。山腳漸近,人聲也開始變得明顯起來。“我讓司機在片場等著了,待會兒就送你回酒店。”“好,謝謝你。”“……別對我這麽客氣,你前段時間懟我的勁兒呢?”“哪裏懟過你,明明每次都被你堵回來了好嗎?”論毒舌氣死人的功力,他哪裏比得過燕淮?一人能抵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