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18日,夜晚7點55分。


    拎著用伊地知借來的三萬買來的桂花酒,我站在離餐館不遠處的樹下,心裏細細地盤算一遍。


    早上的課是七海上的,下班之後,他就回到自己的家裏,再也沒來過學校。


    下午的課是灰原。


    他雖然是二年級的班主任,但其實,很多時候,連帶著也會把一年級的課程一起上掉。


    為了應付這次的姐妹交流會,虎杖他們非常用心且賣力,而我隻是說下午要出去逛逛,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硝子在醫務室裏解剖新鮮出爐的詛咒師屍體,夜蛾老師窩在校長室裏做玩偶,伊地知回到了總監部提交文檔。


    夏油傑被指派到外地出差,雖然隻是祓除一級咒靈,但他沒理由需要這麽快趕回來。


    至於五條悟,他被九十九由基的一通電話給叫走,似乎是在聊什麽別的事情,反正一時半會應該是抽不開身的。


    出於保險起見,我下午分別在六本木,銀座,澀穀,新宿的大街小巷晃蕩了好幾圈,整整六個小時。


    期間還故布疑陣地和好幾個人搭過訕,甚至還加上聯係電話,表現出非常可疑的模樣。


    一點動靜都沒有。


    所以.......是完美的!今天晚上,應該沒有人在跟蹤我。


    別怪我這麽神經質地瞎晃悠,實在是......以前留下的心理陰影實在是太深了!


    一次被跟蹤,兩次被跟蹤,事不過三,這次,我怎麽著也應該擺脫被跟蹤的命運了吧。


    做賊心虛地朝後掃一眼,見身後還是空空蕩蕩,既沒有人在,也沒有熟悉的咒力殘穢,更沒有感受到被注視的跡象,我才終於放下心來,握緊的手鬆開。


    隨即又覺得下午的自己有點好笑。


    明明壓根就沒有人會注意到吧,還煞有介事地搞這麽一出,真有意思。


    不過......我也沒有心情再關心那些。


    手機在八點鍾的那一刻,“嘟嘟嘟”地響起,屏幕亮起,沒有備注,但號碼過分地眼熟。


    那串數字在我腦中流轉過一遍,我馬上就想起來了。


    這是伏黑甚爾。


    稍微遲疑了下,我深吸一口氣,接起來,低低地開口:“喂?”


    “還不進來。”透過玻璃,我看到他握著手機,眼神散漫地掃過來,幾乎和當初在希爾頓酒店的目光一模一樣。


    “你杵那幹嘛,當木頭?”


    帶著幾分熟稔,頤指氣使的語氣,還是那麽欠揍。


    “來了啦。”心口的石頭稍微落地,我沒好氣地應了聲,掛斷電話後,拎著酒走進去。


    他選的是靠窗的位置。


    桌上擺著四五道菜和兩杯冰飲。


    杯壁上水珠順著重力的方向往下滑動,冰塊在青檸果邊起伏,融化掉一半多。


    顯然他已經來好一陣了。


    “服務員。”在我坐下後,伏黑甚爾又招招手,多點幾道菜之後,又說,“麻煩再送兩個杯子過來。”


    “要杯子幹嘛?”


    “酒不喝了?”他挑起眉,食指彎曲叩著瓶口,說道,“不喝你買來當擺設啊。”


    “哦.......”我訕訕地應下,手捧著空杯子,腦袋微垂,眸光在眼睛裏閃來閃去,但是一句話都沒說。


    不是無話可說,是太多的話,竟然不知道先從哪開始講起。


    “嗤。”伏黑甚爾先是把酒倒上,斜睨我一眼,手放在桌上靠著下巴,嘲諷道,“平時嘴挺能說的,現在變啞巴。”


    “........”食指用力地摳著掌心,我咬著唇,抬起頭來,糾結地問他,“所以,你就是記得我,對吧?”


    “嗯。”他輕巧地把杯子拿起來,隨意地灌了兩口,回答道,“對,沒錯,我還記得你。”


    “還有什麽想問的。”


    “但是.....但是,你為什麽......”


    我腦中亂成一團漿糊,幾天下來思考出的東西被他三兩句攪黃了。


    “行了。”伏黑甚爾伸手,直接打斷了我的話,很嫌棄地說,“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跟個傻子似的。”


    “還是我來講。”


    “誰是傻子。”我睜眼剛想瞪他,就被他一眼堵了回去,隻能不情不願地說,“那好吧,你先說吧。”


    他漫不經心地從旁邊座位的包上,抽出一遝文件扔在我麵前。


    裏麵攤開來,是一份合同。


    “這個是.......”我掃過裏麵的文字,盯著乙方簽名欄上全然陌生的名字,眉心微動,略帶茫然地抬起頭看他。


    小山誠子......這誰?


    “孔時雨去實地調查了下。”伏黑甚爾喝完酒之後,聲音顯得更加沙啞些,他的手指伸到右上角的文字,淡淡地陳述道,“這家叫山城株式會社的公司裏,確實有個叫小山誠子的雇員。黑發,一米七,柳葉眼,平時喜歡看動漫和電影,今年二十五歲,喜歡用的假名......是古手梨花。”


    最後的那句話,說的意味深長,


    “........你這幾天消失,就是去查這些了?”


    “不然你以為呢?”他問道。


    我:“........”


    虧我還自作多情地以為,他這是變體貼了.......結果完全不是。


    合上那份內容和草擬出來幾乎一模一樣的文件,我心裏又開始飄過灰蒙蒙的烏雲,悶聲問道:“所以.......你想說。你確實簽過一份合同,但是和這位叫小山誠子的員工簽的.......是吧。”


    “不。”


    伏黑甚爾的聲音非常清晰地傳到耳邊。


    他斬釘截鐵地盯著我,非常篤定地說:“絕對不是她。”


    “不辦卡,不充值,不健身,不買保險,不需要三無化妝品和保健品,也沒錢交保護費。窮的要死,剛見麵就報假名,自戀地以為被我看上,膽大包天跑去對視,被戳穿後就灰溜溜地,不到半分鍾就向甲方屈服。”他又喝了口酒,懶洋洋地說,“這家夥叫鈴木百合,她是誰,你有什麽頭緒嗎?”


    渾身像是過一道霹靂的閃電,喉嚨裏湧上一股熱流,鼻子好像被什麽東西給堵塞住了。


    我眨了眨眼睛,吸吸鼻子,梗著喉嚨啞聲說:“嗯,是我,”


    “我是鈴木百合。”


    “哦,就是你啊。”


    “........”


    伏黑甚爾停頓了一下,也沒有流露出什麽明顯起伏的情緒,隻是依舊很平靜地問我:“那你講講,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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