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阿姨那裏學習了幾個家常菜以後,孟阿姨雙休的時候就不過來做飯了,都是陳最掌勺。林叢選用食欲側麵表達了對陳最廚藝的肯定,他尤其喜歡用番茄炒蛋的湯汁拌飯。這期間梁宜皖帶著梁宜皎來玩過一次,陳最的父母來過幾次。陳振聲因為林叢選的事心中有愧,對陳最一副橫眉冷對的表情。陳最不再像以前那樣反唇相譏,而是低著頭默默聽著訓斥,有人代替小選罵他他會覺得好受一點。這一個多月來,林叢選對外界的刺激會選擇性做一些反應,比如陳最給他夾菜的時候他會主動張開嘴,比如翻畫冊的時候嘴裏偶爾會發出一兩個很輕的音節,陳最豎著耳朵仔細分辨了一下才聽出來林叢選是在讀水彩畫上的植物名字。因為林叢選癡迷水彩畫冊,所以陳最從天文到地理、從植物到動物買了兩大箱子給林叢選看。但是林叢選還是喜歡一回家就鑽進房間了,除了吃飯的時間其他時間根本是叫不動他的,陳最隻能憑借他在裏麵發出的一點也微弱的響動來確認林叢選確實安然無恙。周末的時候陳最就在房間門口席地而坐,電腦循環播放著存檔的監控錄像。屏幕中林叢選一個人吃完早餐後去花園剪了兩枝藍色繡球花,將它們插在客廳的花瓶裏,然後他去把過了賞味期的曲奇餅幹都換了,接著他將客廳打掃了一遍。打掃完以後已經是午飯的點了,林叢選做了一菜一湯,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吃完收拾妥當後他就回了房間一直待到傍晚他才出來,這個點是他做晚飯的時間。在廚房裏忙碌的林叢選看起來很快樂很自信很滿足,因為他在為自己喜歡的人準備一桌溫熱可口的飯菜。一周七天,一個月四周,每天林叢選都是在這樣子循環著孤獨。陳最的胸口一陣絞痛,他現在終於體會到了像林叢選那樣等待著一個不想見你的人是怎樣一種既失落又滿足的情緒。失落的是那個人就在房間裏你卻見不到,滿足的是至少那個人還在。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叫人徹夜難眠。第41章 雷聲這種安穩的日子讓陳最感到知足,但是他知道他的頭頂始終懸著一塊石頭,搖搖欲墜。在一個大暴雨的晚上,這塊石頭終於墜了地,砸爛了他鏡花水月般的生活。那天是周末,前一天晚上因為工作的事情在家加班到淩晨,陳最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睡過了頭,錯過了給林叢選做早餐的時間,而林叢選的房間門大開著,裏麵空空如也。陳最瞬間清醒,心髒緊緊揪了起來。他樓上樓下找了幾圈,終於在後院找到了林叢選。鯉魚池早就被夷為平地,陳最打算在這裏弄一個小型植物園給林叢選玩,但是預定的大部分植物育苗要開春才能種所以暫且擱置著,現在這裏除了撲了一層泥什麽都沒有。林叢選穿著白色的珊瑚絨睡衣站在原來魚池邊的位置,因為是背對著的所以陳最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陳最本能的感到害怕。“小選,在幹嘛呢?今天有點冷,快進屋吧。”陳最喉嚨發緊。聽到聲音,林叢選這次居然有了反應,主動回了頭。他的眼神不似平日那樣的空洞,陳最甚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一絲掙紮,以及他的嘴唇似乎在抽動。“小選……”陳最啞著聲又小心翼翼叫了一句。林叢選遠遠的看著陳最,最後他低下了頭往另一個方向繞過後院回了別墅。一整天陳最都提心吊膽,但是林叢選進了屋子以後依然像往日那般,除了吃飯的時間就在房間裏翻畫冊,以至於陳最懷疑自己早上是不是夢遊了。晚上惴惴不安躺上了“床”,過了會陳最還是有些不安,他起身將床墊又往林叢選的房間門口拖近了些這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深夜,萬籟俱寂,陰沉了一天的天空被一道驚雷劃破,傾盆大雨隨之而下。幾乎是同時,令人心碎的尖叫聲劃破雨幕。陳最猝然睜眼,腦子還未來得及思考身體已經先撞開了林叢選的房門。林叢選跪坐在床頭,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將頭不斷地往牆壁上砸,嘴裏尖聲叫喊著:“我沒有!我沒有!”這個畫麵太熟悉了。第一次,林叢選發現餘琮照片的那晚陳最指責他搶了餘琮的命,他當時就是這樣,抓著自己的頭發往樓梯扶手上撞,尖叫著“不是我”。第二次是在醫院裏,林叢選被薑然送進醫院剛從一場噩夢中蘇醒,看到陳最的第一反應就是抓著頭發撞牆。陳最心碎一地,他的小選太委屈了。他立馬上床將人緊緊抱在懷裏,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哽咽著重複:“寶貝兒,不是你,不是你,乖。”懊惱、後悔、心疼、難過,陳最已經分不清哪種情緒占比過甚,他的五髒六腑都已經被割裂,痛的窒息。林叢選已經完全失控,手腳並用拉扯踢踹,陳最生生挨了幾腳,比起心裏的痛被踹幾腳又算得了什麽。他甚至希望林叢選踹的再重一點,打的再狠一點,將自己施諸在小選身上的各種暴力都報複回去。很快,林叢選就體力耗盡放棄了掙紮。他睜著空洞的大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一瞬間眼裏蓄滿了淚水,哽咽著喊了一句:“爸爸!”然後無聲落淚。陳最手上一僵,眼淚跟著掉落。他捧起林叢選的臉吻去了他臉上的淚水,嘴裏呢喃著:“寶貝,我錯了,我錯了,你打我罵我咬我,你別這樣子嚇我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知道我錯了。”陳最不停親吻著林叢選的額頭、鼻子、臉頰安撫他,然後一個吻輕柔的落在了林叢選鹹/濕的嘴唇上。哭到抽搐的林叢選突然頓住了,如果不是眼裏的淚花還在輕顫簡直就像是靜止了一樣。陳最用指腹幫他抹去眼角的淚花,輕聲叫著“小選”,捧著他的臉頰加深了這個吻,林叢選慢慢合上眼睛順從迎了上去,眼皮子底下的眼球微顫。一場雷電交加的暴雨直到天快亮才偃旗息鼓,林叢選終於平靜下來窩在陳最懷裏沉沉睡去。窗簾沒有遮的那麽嚴絲合縫,一絲微光透了進來,陳最想起身去把窗簾拉緊,一起身才發覺自己的衣襟被林叢選牢牢抓在手裏。陳最隻好放棄窗簾又輕輕躺下,將右手手臂枕在腦袋下側身躺著替林叢選擋住光線。哭得太久了林叢選在睡夢中還抽抽了一下,陳最心疼,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眉骨,鼻梁,耳垂。林叢選怕癢,摸到他耳垂的時候歪頭躲了一下,陳最於是趕緊收了手,怕把人吵醒。盯著林叢選看了一會兒,確定對方呼吸綿長睡的正香陳最這才小心翼翼執起了林叢選的右手。右手中指的第一個指關節處有繭,應該是長期畫畫所造成的,手背上有三條輕微的劃痕,應該是被小貓抓傷的,陳最在劃痕處輕輕吹了吹。高中時小選受了傷總是自己吹吹,嘴裏念叨著:“嘴巴吹吹,痛痛飛飛。”陳最又緩緩攤開林叢選的手,白淨的手心有一小塊凸出的疤痕增生。輕輕摩擦著林叢選手心的疤痕,陳最印上了一個吻,他知道這個疤痕經年累月都會長在他的心裏成為他的沉屙舊疾,讓他一輩子都活在對林叢選的懺悔裏,不死不滅。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陳最將林叢選攏進了懷裏。走失七年珍寶還在,往後餘生至死疼愛。第42章 夢醒第二天陳最是在小貓的舔舐中驚醒的,當一條軟軟的舌頭擦過他鼻尖的時候他蹭一下就醒了。罪魁禍首已經跳下了床,而自己的懷裏空空如也。陳最徹底清醒,他走出房間叫了一句:“小選!”偌大的別墅裏回應他的隻有趴在貓爬架的小貓一聲細軟的“咪咪”。陳最瞬間起了一層冷汗,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晚上睡覺他都會把貓關進籠子,起床後再打開,而此時貓籠已經開了,貓籠外麵的食盆裝了滿滿一大盆貓糧,足足一個星期的量。貓籠是林叢選開的,貓糧也是他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