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終出門的是蘇正祿老兩口,蘇有書和蘇文博自覺自己是個讀書人,不想去集市上湊熱鬧,而蘇有寶則是吵著鬧著要去,張氏也就同意了,再就是周氏帶著蘇鶯和蘇文豪去,還有蘇有誌與蘇有山去,當然蘇嬌是肯定要去的,這種熱鬧的事怎麽能沒有她呢,她可是為了此次趕集集還特意好好的裝扮了一下自己。


    隻不過,她那裝扮真是看瞎人眼,那腮紅打的跟猴屁股似的,沒眼看。


    但是蘇蓉和蘇蕪可是覺得美極了,在她們兩個羨慕的眼光中,他們幾人出了門。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也能到鎮子上去趕集呢,唉。”蘇蓉深深歎了一口氣。


    “別想了,你又沒錢,奶奶肯定是不會給你買東西的,去了也隻能看著眼饞。”蘇文濤作為親哥毫不留情的補刀。


    蘇蓉當然知道張氏不會給她買東西,但是她並不指望能買什麽,就是希望能夠去玩玩,熱鬧熱鬧。


    蘇蓉白了蘇文濤一眼,扭頭就進了屋裏,關上了門。


    “這外麵冷,咱們也進屋擋擋風吧,暖和暖和。”蘇蕪拉著弟弟和妹妹的手也進了屋。


    到了半下午,幾人都回來,帶了滿滿一車的年貨,其中蘇嬌頭上新戴了一朵珠花,在眾人麵前炫耀過一波之後,又拿著幾個小盒子回了自己的屋去,那輕快的腳步,很難不看的出來她心情很好。


    但蘇鶯就沒這麽開心了,張氏可不會好心給她買東西,對她來說,這大房的孫女也隻是孫女罷了,周氏又不好明著拿錢給小女兒買東西隻能委屈蘇鶯了,她隻買到了一朵頭花。


    此事讓蘇鶯憤憤不平,平時在鎮子上有什麽好的首飾妝匣都是先緊著她來的,一回到村裏,處處都要低蘇嬌一頭,真是不知道這個整日好吃懶做的小姑子有什麽好的,奶奶偏心成這樣。


    挑在今日去趕集也是為了第二日臘月二十三做好準備。


    臘月二十三這天俗稱“小年”,傳說這天是“灶王爺上天”之日,因此,今日最重要的事是祭灶神。


    祭灶神的貢品不需雞鴨魚肉,更不需牛羊三牲,隻需祭上一些“糖瓜”,讓灶神嚐點兒甜頭,在玉皇大帝麵前多美言幾句。


    當然這些“糖瓜”之後農家人是不會浪費的,會分給家中的小輩,當然了,二房三房的孩子是沒份的。


    隨後就是祭灶,既然要送灶神,當然少不了“祭灶”儀式,這是小年這一天最重要的活動。小年這天,實際是各家歡送灶神上天的節日,要把經過一年煙熏火燎,已舊的灶神畫像揭下。同時,家家戶戶也都要“請”回來一幀新的灶王像。


    這件事情是由張氏親自來做的,雖然她基本不下廚,一日兩餐都有兒媳婦做飯伺候,但是廚房裏麵管吃食的鑰匙可是牢牢握在張氏手裏,每日要做的飯都是她親自把關的,絕不會讓人鑽了空子偷吃。


    臘月二十三第三件事就是剪窗花,剪貼窗花也是比較盛行的民俗活動。冬日正好閑暇,那些媳婦子沒事兒正好剪剪窗花。


    但是沒想到就這剪窗花還能惹出事兒來。


    這有錢有錢人家是直接買的現成的窗花,但是莊戶人家還是自己動手做的。


    大家都聚在大堂裏,一起剪窗花,大堂中火盆子燒的旺旺的,裏麵是平時做飯的那些柴火燒剩下的,雖然不禁燒,但是不嗆人很暖和。


    這種待遇可不是家中時時都能享受的,也就在這種大家一起幹活的時候,才會用。


    女人圍著兩個桌子剪窗花,孩子們則圍著火盆躲貓貓,當然蘇蓁不玩。


    大家都在利索的剪窗花,這其中最會剪的就是李氏了,她做姑娘的時候就手最巧了。


    而作為李氏的女兒,蘇蓉當然也是手巧得很,大家都隻能剪個福字,而蘇蓁更是不善此道,連福字都剪的磕磕絆絆,其實真要她認真剪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沒興趣,就是沒辦法。


    但窗花在蘇蓉的手裏沒一會兒就剪出個漂亮的樣子——蓮連有魚(年年有餘)。


    連一向苛刻的張氏都不得不誇讚一下,倒是一旁的蘇鶯打心底瞧不上蘇蓉的手藝,心想,這村姑也就這點東西能拿的出手了。


    心裏想著,麵上便也顯露了出來,手上的動作也粗魯了起來,一個用力之下,稍有不慎剪刀不小心脫了手,直直的朝她自己的腳砸去。


    蘇鶯一個跳腳避閃,不小心撞到了蘇茹小姑娘 。


    猝不及防之下,蘇茹一手按到了火盆子邊邊火盆子“哐”的一聲被掀翻,這一下子,可不得了,把眾人都驚了一驚。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蘇茹,蘇文豪,蘇文謙就哇哇哭了起來,炭火已經灑落到三個孩子的身上。


    “啊——我的兒!”最先目眥欲裂的就是李氏,因為蘇茹整個手臂都被炭火燒著,連同厚厚的衣衫都已經開始冒煙燒著了。


    眾人都迅速起身準備上去,但是都沒李氏動作快,她一個飛撲上去,連忙抱起了蘇茹,撲滅火苗,而此時她本來就沒幾兩肉的小手已經迅速發紅,有的地方已經鼓起了小泡。


    小姑娘疼得是眼淚直流,一直在哭,嘴裏一直喊著娘,把張氏心疼的也直掉淚水。


    而這邊其他兩個孩子蘇文謙和蘇文豪也被不同程度的燙傷了,陳氏和周氏也在同一時間抱起了自家孩子,這兩個孩子同樣也在哭。


    蘇蓁拉過弟弟的手,發現文謙還好隻有一隻手被傷了,左手手背上通紅一片,起了好幾個大大的水泡,眉頭緊皺,趕緊拿了桌上茶壺裏的涼水給蘇小弟衝了一下,蘇茹傷的嚴重許多,不能這麽處理,得趕快去找郎中來看看了。


    至於蘇文豪比蘇文謙看起來還要嚴重,但是又比蘇茹好許多,他是兩隻手被燙了,現在也正疼得哇哇大哭呢。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蘇鶯更是嚇愣在了當場,捂著心口,似是被嚇到了,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動作帶來了這麽一連串連鎖反應,家中幾個年紀小的孩子都受傷了。


    一下子動靜這麽大,正在聊天的幾個爺們也快速進了門,被這混亂的場麵搞得不知所措,就看到地上燒紅的已經有點暗淡的炭火撒了一地和孩子的哭聲。


    才發現,孩子被燙傷了,這邊幾個當爹的都很著急自家孩子。


    蘇文濤早就在第一時間去請蘇郎中了,而蘇鶯則是惶惶不安,張氏定了定神,眼睛瞪向蘇鶯就開始破口大罵。


    “剪個窗花也能鬧出這麽多事來,你是不長眼嗎?”張氏指著蘇鶯鼻子就開罵。 “真是個蠢貨!”


    蘇鶯哪有這麽被罵過,一下子也就沒忍住掉起了淚珠子,用手抹著眼淚,嘴裏隻能說著她不是故意的之類的話 。


    蘇蓁可沒閑心去看蘇鶯的笑話,現在當務之急是處理蘇蓉的燙傷,她燙傷的最嚴重。


    雪天路滑,雖然現在沒有下雪,但是冰麵上的積雪有一些融化了,蘇郎中肯定沒有那麽快趕過來,得趕快做一些急救措施。


    一到二房門口,就見到李氏,要給蘇蓉把衣服脫掉,蘇蓁急忙阻止,“二伯娘,不能這樣脫衣服的,萬一把水泡劃破了,可能會更嚴重。”


    此時慌亂的李氏腦中是一團亂麻,也聽不清說話的人是誰,隻道,“那那怎麽辦?”


    見此,蘇蓁讓蘇蓉去拿剪刀來把衣服剪開,這個時候可顧不上心疼衣服了。


    她又去廚房裏打了一盆涼水過來,燙傷不能直接用冰水,否則傷情會惡化,最好用涼水,才吃完飯不久,這個時候隻有廚房裏的水,沒有凍上。


    一盆水被端了過來,蘇蓁對李氏說道,“二伯娘,快讓小茹把手放到水,這樣就不會那麽疼了。”


    “真的嗎?你是哪聽來的法子?”


    “這不是法子,隻能暫緩疼痛。”蘇蓁避開問題,隻說結果。


    等蘇茹的手一放進水裏,果然蘇茹麵上就好受了許多,減緩了疼痛,但是一離開水就又開始哭著喊疼,小姑娘的兩隻手都被燙到了,手臂上零零散散的長起了不同程度的水泡,最嚴重的是手心,手心是直接撲到炭火上了,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得等郎中來了。


    就這樣,蘇郎中在一刻鍾後終於來了,看到小孩子家家手被燙成這樣,頓時眉毛胡子就皺在了一起。


    用帕子把水擦幹,拿了銀針烤過之後就給蘇茹把水泡一個個挑破了,期間小姑娘倒是沒這麽喊疼了,但是做爹娘的可心疼壞了。


    看過傷勢之後就開了藥,蘇蓁在旁邊悄咪咪的看了一眼,發現蘇郎中不愧是做過府城醫館的坐堂大夫,是有那麽兩把刷在身上的。


    書上有說,燙傷者,人乳拌鉛粉,雞毛調敷患處,專治初經湯火者。又以白蘞、大黃等分為末,麻油調敷,神效。如藥不便,先服童便以護其心,使火不能內攻,隨取大黃末,用桐油、香油均可,調敷,即垂危者,皆保無虞。又用雞蛋清。柏葉汁、麻油調勻,敷患處即愈。又方,槐花子、生大黃、地榆、芙蓉粉等分為末,雞子白加麻油二匙調敷。


    蘇郎中開的藥方很是對症下藥,隨後又看了蘇文謙和蘇文豪的傷,就讓蘇文濤跟著他去取藥去了。


    末了,蘇郎中又說了一句,“這日後怕是會留疤了,要好生將養著。”


    李氏一聽這話,就又哭了出來,“我苦命的孩子啊,嗚嗚嗚…”


    蘇有誌聽到這話臉色也是更差了,這姑娘家家的,身上有疤,日後這親事可怎麽辦?


    付錢的時候,又起了一陣風波,張氏一聽要一兩多銀子,就擺擺手說不開藥了。


    這不開藥,小茹的手怕是好不了了,還是蘇有誌跟張氏吵了一架,又吵的滿村人皆知,要臉的蘇老爺子才出麵數落了一通張氏,才拿錢去拿藥。


    付錢的時候張氏又狠狠的肉痛了一把,嘴巴撇的老高,心不甘情不願的。


    付完錢,張氏便又對著堂屋罵蘇鶯,連同著周氏一起罵了,罵完了又罵幾個小的不好好坐著才被燙著。


    周氏臉色很是不好看,自從蘇有誌娶妻之後,她就開始跟著蘇有書去鎮上過好日子,每次回來,也隻需小意奉承婆婆就行了,她已經好久沒這麽被婆婆這樣下麵子過了。


    她對女兒做的事情也很生氣啊,她兒子也受傷了呀 ,怎麽都怪她,想到這裏,一邊給兒子塗藥膏,一邊還幽怨的看了蘇有書一眼,怎麽就不幫幫她說話呢。


    蘇有書直接避開了自家媳婦的視線,他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呢?


    “遭瘟的癟犢子,一個個的,都是來吸老娘的血,啃老娘的骨頭的!”


    蘇鶯被罵的不敢吭聲,她正在收拾剛剛的場麵,拿著笤帚把碳灰都掃掉,心底怨恨的不得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奶奶就非要這麽不依不饒嗎?


    “大過年的,真是晦氣!”蘇嬌早就看蘇鶯不順眼了,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麵子上,昨天趕小集她就要收拾她了,居然敢拿話酸她,還以為她聽不出來呢。


    “看看這家裏被弄成了什麽樣,你還好意思有臉哭?”蘇嬌直接就拿出了一副長輩的模樣開始教訓蘇鶯。


    “這有你什麽事啊?”蘇鶯也同樣不喜歡蘇嬌,在她看來這個小姑也就是個鄉下村姑罷了,不過是更的張氏疼愛罷了,於是小聲嘀咕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你說啥?”聲音太小,後麵那就蘇嬌沒聽見,“我是長輩,好心教育你,你還不領情,果然是晦氣貨。”


    三房這裏,挑破水泡後,陳氏也已經給蘇文謙塗上了藥,蘇文謙的手要好很多,隻有手背上有。


    今天本來是好好的小年,因為這件事,一家人都不愉快,尤其是李氏,她女兒都被燙成那樣了,居然就罰了蘇鶯不準吃飯,這要是蘇嬌被燙了,還能這樣善了嗎?


    也沒見大房來個人道歉,想到自家小女兒的手以後要留疤,真是越想越氣,吃飯的時候,不免動作就大了些。


    筷子撞擊碗的聲音很大,顯示著主人的不滿和情緒。


    “你幹什麽非要搞這麽大聲?”蘇嬌直接開始炮轟李氏,她聽到這個聲音很是煩躁,要不是今天是小年夜,她才不要跟這些人一起吃飯呢。


    “我吃我的,跟你有啥關係?”李氏也絲毫不讓。


    這是今天第二個人對蘇嬌說這句話了,蘇嬌直接把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指著李氏的鼻子,“李秀婷,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我什麽身份,我再怎麽說,也是你二嫂,有這麽指名道姓說自己二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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