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作品在國際上得過獎,不算知名嗎?”“我很普通。”“王老師說,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才華,再加上他的社交能力,早就廣闊天地大有作為了。”“切,吹牛b吧他。”臥談片刻,楚天長突然沉默。在嶽小川以為他睡著時,翻身的動靜傳來。“上來睡吧。”語氣不冷不熱。嶽小川麻利地抱起枕頭上床,安頓在楚天長為他騰出的空間,嚴格遵照床上床下的稱呼:“謝了,楚先生。”“快睡吧。”楚天長背對著他咕噥道。腰間一沉,是條纖細的手臂搭過來。楚天長沒動,片刻後補充道:“就這一次。”“哦,晚安。”嶽小川的聲線變得粘稠,很快便傳來均勻沉穩的鼻息。黑暗中,楚天長直直瞪著眼,確定嶽小川已經睡沉,才翻過身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表情像獲得新玩具的孩子。還是當朋友好。朋友間不會互相渴求,互相占有又失去。不會有太多歡喜和失望,也沒有七年之癢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夢裏,嶽小川拍戲意外撞樹,臉蹭在樹皮上,粗糲的觸感帶來破相的恐懼。他睜眼,發現自己的麵頰正與楚天長的下巴挨在一起,後者還不時蹭蹭,胡茬像砂紙似的磨人。男人的胳膊、腿全搭在身上,基本是半包圍式睡姿。嶽小川輕輕掙出來,下床收起鋪蓋。王三一趿拉著拖鞋,上完廁所時才注意到正在吃麵包的他。“這麽早?”“嗯,今天要給婚紗攝影拍外景樣片。”王三一揉著蓬亂的短發坐在嶽小川身邊,眼皮還困倦地耷拉著。“吃東西嗎,王老師?”“不,不吃,我還想睡一會。”王三一打個哈欠,“小川,我對你印象挺好的。你知道嗎,老楚已經好久,沒和別人走得這麽近了。”嶽小川詫異地抬頭,他以為楚天長是不缺玩伴的。“你勸勸他,少喝點酒。他幾年前酒精中毒過,差點沒命。”“我說過幾次,但不能往深了說,我們說好互不打擾生活。”說完,他不知所措地笑笑。王三一頓時清醒,整張臉扭曲起來,“啥叫互不打擾?你們沒在一起嗎?”“生理上有關係,心理上沒關係,我們就是朋友。王老師,在個人定位上,我跟你沒區別。”王三一顯得困惑而惱火,用指節叩著餐台,讓嶽小川想起愛敲講台的高中老師,“哎我說,你們這個圈子,都這麽前衛嗎?這不是開玩笑嗎?”嶽小川聳聳肩。“你跟他,就是為了蹭飯蹭戲?可我覺得你很喜歡他。”“能看出來?”“太明顯了。”“那你別跟他說,說了我就啥都蹭不上了。”嶽小川幹嚼著麵包,忘了喝牛奶,“他反感談戀愛。”王三一無奈地搓搓臉,許久才道:“這對你太不公平了,他……他不是薄情的人,真的。你聽沒聽過,顧城有首小詩叫《避免》。”“顧城是誰?”“是誰不重要。”王三一目露滄桑,左手微抬,娓娓朗誦起來,“你不願意種花,你說:我不願看見它,一點點凋落。是的,為了避免結束,你避免了一切開始。”重點在最後一句,嶽小川懂他的意思。為了避免結束,而避免了一切開始。“他不是薄情的人。他生於夏至,一年中最長的那天,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從早照到晚。他本是個充滿熱情的人,沒有細膩的感情,撐不起那麽厚重的才華。”嶽小川垂頭笑笑,“我不在意。”卻又忍不住問:“王老師,他前男友是什麽樣的人?你認識嗎?”王三一望進他的眼睛,“認識,沒什麽特別的,已經不在這行了。”嶽小川還想問,對方又回書房鳩占鵲巢去了。微烈的日頭下,油菜花海嬌嫩地隨風招搖。拍攝婚紗樣片間隙,嶽小川以花海為背景,正在自拍時,接到家裏電話。7月初,父母要參加一位老朋友女兒的婚禮,路過j城,想來逛兩天。“你住在朋友那,不方便接待我們吧?我們住賓館。”當然不方便了,嶽小川想,我自己都蝸居沙發呢。“沒有空地方,到時候我給你們訂賓館。”父母已經知道他寄人籬下,但不知他是被一個挺有才華卻總拍爛片還酗酒的導演包養了。——————台上一片喧騰,台下門可羅雀。楚天長坐在首排正中,甚至能迎麵感到嶽小川翻跟頭時帶起的勁風。他們租的是人家相聲社團的小劇場,演荒誕喜劇,每個人都很賣力。楚天長能看出來,有幾個是學過表演的,至少也是播音主持專業,咬字吐息和表演方法都是典型的學院派。全國一百多所藝術院校,每年上萬表演係畢業生,大浪淘沙後,大多數人都選擇放棄。有時候,反倒是嶽小川這種,從影視城跑龍套野路子出身的演員走得更遠一點,因為他能放下心理負擔,把自己擺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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