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圍讀前化妝組初步定了造型,今天下午則是正式定造型和拍攝定妝照。 劇本中對赤鳥初次出現的外貌描寫隻有幾句話: 【他穿著一件寬鬆的黑t恤,小麥色的膚色,身材介於少年的清瘦和青年的精壯之間,因為懶於打理他的頭發長到了肩膀,他用一根鞋帶隨意綁了一下。】 唐秘按照張雄的要求增了重,還留了頭發,體重達標了,但顯然頭發長度是不夠的。原本他以為造型師會讓他戴假發套,結果為求真實造型師選擇了接發,但幸好隻接後腦勺那部分。 屁股不離椅子在化妝間坐了一個下午,唐秘歪著頭打了一會盹再次睜眼時便看到鏡子裏出現了一個膚色黝黑,頭發用鞋帶鬆鬆綁了一個馬尾,臉上有一道狹長傷疤的倔強青年。 唐秘對著鏡子做了幾個表情,儼然已經是隱匿著仇恨混跡於惡人之中的“赤鳥”。 拍完定妝照已經晚上9點了,唐秘卸了妝又問了造型師如何護理接發等等問題才回酒店。 上了車,小夏就湊近了唐秘壓低聲音匯報:“除了邢天明老師住在較遠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其他人都和我們一樣住在同一家酒店,沈老師也是,他過兩天才進組。” 唐秘有些意外,他們住的這家酒店是家三星級酒店,沈嘉木雖然因為小三事件息影一年,但是該有的咖位還是有的,張雄再摳應該也是不太好意思把沈嘉木和其他演員安排在同一個酒店的,況且就算張雄開得了口沈嘉木他自己也不一定樂意。 小夏見唐秘疑惑,壓低了聲音補充道:“容姐今天查到了一個消息,沈老師是零片酬出演的。” 唐秘有些驚愕,舌頭不自覺地在口腔裏舔著自己的上顎,這樣看來一切都變得合理了。 那天在車裏唐秘和梁芳容討論過張雄讓沈嘉木當主演的理由,如果隻是角色合適以及演技好並不足以讓市儈的張雄不考慮一個劣跡藝人是否會對電影後期宣傳造成影響而貿然用他,但如果是有零片酬出演這麽大的誘惑作為前提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網上現在有什麽風聲嗎?”唐秘問小夏。 小夏點了點頭,她把手裏的平板電腦遞給唐秘:“這些都是我下午匯總的截圖,今天下午有個五百萬粉的營銷號發了一條爆料微博說沈老師參演了張導的新電影,這條微博的評論已經有一萬多條了。” 唐秘刷了幾張評論區的截圖,幾條熱評都是沈嘉木粉絲的“控評”評論,祝賀他參演新電影之類的,偶爾有幾條惡評馬上就會被粉絲反擊。水軍的痕跡也很明顯,很多低級小號在發一些“希望沈嘉木重新出發”的引導性評論。 很顯然,這是有人在試水,或許是沈嘉木自己的工作室或許是製片方,但看起來效果不錯。 娛樂圈就是這樣,醜聞也好美談也罷,最怕的是沒有新聞。 沈嘉木違背道德但並沒有違法,路和明已經服刑,他妻子的微博賬號已經注銷,而且這件事已經沉澱了一年,當初憤憤不平的路人早已不知去向,偶有幾個黑粉又能掀起什麽波瀾呢。 唐秘歎口氣把平板還給小夏,誇獎她:“越來越有專業經紀人那味了。” 小夏難得害羞了一次,她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回到酒店唐秘第一時間解鎖了手機,聊天對話框裏是宴景行7點多發來的兩段語音,剛才在車上礙於小夏和陳濤都在他不太好意思聽。 按下播放鍵,宴景行冷冽低沉的聲音從手機揚聲器中傳了出來。 “我現在在機場,出差幾天,很快回來。” “我會想你。” 言簡意賅,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唐秘卻聽得胸口一陣酥麻。第67章 針鋒相對 第二天,張雄帶領劇組主創舉行了隆重的開機儀式,唐秘沒有在片場看到沈嘉木。 兩天後的下午陳濤帶著小夏去公司取東西,唐秘下了戲獨自回到酒店,在酒店大堂偶遇了正在登記入住的沈嘉木以及另外一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徐錦棠。 “唐秘,剛下戲嗎?”沈嘉木率先打招呼。 唐秘禮貌回複:“沈老師今天剛來嗎?” “是的,這兩天沒有我的通告,我正好有些私事處理一下。” 沈嘉木帶了一頂鴨舌帽,他將帽簷壓得很低,他說話的時候唐秘看不清他的表情。 唐秘點了點頭,見沈嘉木完全沒有介紹他身旁的徐錦棠的意思,於是他主動伸出手問好:“徐先生,好巧。” 徐錦棠鬆鬆握了一下唐秘的手,屈指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才回答:“很巧。” 他的語氣有些飄忽,仿佛在分心思考其他事情似的。 “兩位認識?”沈嘉木有些驚訝。 徐錦棠輕笑一下:“有過幾麵之緣。” “原來如此。”沈嘉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向唐秘介紹:“徐錦棠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心理醫生。” 沈嘉木有抑鬱症這事很早之前網絡上就開始傳了,唐秘心裏波瀾不驚,臉上卻表現出了一絲驚訝與擔心,他客氣關心了一下:“沈老師注意身體。” 幾人又客套了幾句,唐秘才離開。 到了房間,唐秘沒有急著換衣洗漱,而是玩遊戲打發時間。半個小時後,房門被敲響,唐秘關了手機,褪下手腕上從小夏那裏要來的皮筋三兩下綁好了頭發,然後又找了頂鴨舌帽戴上才打開房門。 門外,徐錦棠看到唐秘一副全副武裝的模樣,有些訝然,他問:“你要出門?” 徐錦棠的眼睛沒有看向唐秘而是越過他的肩膀打量著房間,唐秘眼睛瞥向身後將房門徹底打開任由徐錦棠掃視,然後他聳了聳肩:“在等你。” 房間裏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徐錦棠沒料到唐秘會這麽坦率,他也不再偽裝起那層儒雅溫和的表皮,開口道:“坐下聊聊?” 兩人在酒店附近的一家茶室坐了下來,環境清幽,適合高雅人士閑聊或者談工作,不適合兩個男人為了另一個男人爭風吃醋。唐秘被自己的腦洞逗樂了,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但在徐錦棠眼裏卻是變成了暗戳戳的嘲諷。 徐錦棠捏了捏大衣口袋裏的手機,他沒有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問:“照片是你發的?” 唐秘抿了一口茶,回答:“是的。” “一張不知什麽時候拍的照片而已,你覺得對我能造成什麽影響?”徐錦棠冷笑。 “我並不認為一張照片能對你造成什麽影響。”唐秘頓了頓,磨擦著杯沿悠悠開口:“照片,隻是給你的回禮罷了?” “回禮?”徐錦棠臉上淡定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縫。 “那本寄給宴景行的《自我療愈》的回禮。”唐秘傾身向前,托著腮直視徐錦棠的眼睛,扯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繼續道:“還有,精心安排會所那場大戲的回禮。” 徐錦棠臉上依舊淡定從容,拿杯子的手卻不自覺握緊,他抿了一口茶反問:“什麽意思?” 唐秘哼笑了一聲,他在和宴景行同居一個多月後的一天,在書架上發現了《自我療愈》這本書。他隨手翻了翻,從書裏掉出了一張寫著號碼的標簽以及一張照片,照片是隨書附贈的簽名照。拍的極好,將徐錦棠儒雅隨和的氣質展露無遺。 宴景行不看心理學方麵的書,那天唐秘窩在單人沙發裏問他:“你新買的嗎?” 宴景行回答:“高中同學的作品,他寄來的。” 顯然,宴景行並不知道書裏夾著的秘密。唐秘將書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然後自己上網買了一本。 唐秘有些不解,什麽樣的高中同學可以寄書但卻要用這種方法交換聯係方式? 他揣著這份疑惑等來了會所那一夜,在會所的包廂外聽到了陳衝嘴裏“替身”“白月光”那番話,然後和徐錦棠不期然碰了麵。 唐秘在會所地下停車場等待的那段時間腦中千回百轉,他有了一個大膽但有些惡劣的猜想:有人刻意想讓他去會所見證那一幕。但是唐秘隻把它當作自己心理陰暗時的一種揣摩,擱在心底。 直到在日料店和陳衝起了衝突,陳衝說他“三年前就出來賣了”的時候唐秘分心看了一眼徐錦棠的表情。他的表情太過於淡定,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那一刻唐秘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是或許對的,會所那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徐錦棠和陳衝配合之下演的一場好戲。 一些令人不解的地方有了合理的解釋。 比如,徐錦棠在包廂外看到“陌生人”唐秘,他說的不是“你是誰”而是“不進去嗎”。 比如,從來不會讓人去接的宴景行為什麽突然讓他去接?除非有人在宴景行微醺時不厭其煩的攛掇。 唐秘從回憶中抽身出來,回答:“夾著照片和手機號的書難道不是你特意寄來宣示主權的嗎?會所那天發生的事難道不是你刻意安排的一場好戲嗎?” 徐錦棠哼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顯然,徐錦棠此刻的反應證實了唐秘的猜測。 “因為你從陳衝或者其他人嘴裏知道了我這個人的存在,你心有不甘,你著急了,但你又不能直接和宴景行坦白,所以你希望用這種拐彎抹角的方式讓我知難而退給你和宴景行創造機會對嗎?” 徐錦棠感到頭皮一陣發麻,當他第一次從陳衝嘴裏知道唐秘這個人的時候,當他從陳衝添油加醋的故事中知道唐秘拒絕了陳衝的包養之後,他以為唐秘是隻眼光比較高的依附於金主的軟萌小白兔而已。 但是當唐秘在飯店和陳衝起衝突假摔那一刻,他明白了,唐秘並非表麵上那麽傻白甜。可是他依然不覺得唐秘能夠構成什麽威脅,畢竟在娛樂圈待了幾年,沒有小心機如何能搭上宴景行這條大船呢? 他收到唐秘發來的宴景行照片時,他甚至嗤笑手段太低級。兩人既然同居了那麽久,有一兩張對方的照片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他隻是受不了這種挑釁,他勝券在握約見了宴景行。哪怕最後宴景行直白地拒絕了他,他仍然抱著一絲僥幸心理,他覺得或許是宴景行根本沒有理清楚自己的感情,所以剛才偶遇唐秘的那一刻他決定至少要親自會一會唐秘。 此刻,徐錦棠才恍然明白,他一直都低估了唐秘。 茶室裏水汽蒸騰,熏得人手心冒汗,徐錦棠拿紙巾擦了擦手,他沒有否認唐秘的質問,他反問道:“所以,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發現了,然後開始算計我算計景行了?你幹淨利落的和景行處理好關係是想讓我放鬆警惕?你在陳衝麵前假摔向景行示弱,這樣你就可以冠冕堂皇的向景行索要電影資源?你故意接近王玨,和他故作親密是為了激怒景行讓他誤以為自己喜歡你?” 唐秘張了張嘴又忍住了,雖然他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隻是對宴景行步步緊逼的試探,但是說成是心機也不是不行。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所計劃的一切從來和徐錦棠無關,更別談什麽算計了。 早在徐錦棠捏造宴景行說他是玩物的謊言時,唐秘甚至就已經沒把他當作對手了,不過他懶得解釋了。 唐秘的沉默在徐錦棠眼裏成了默認,他盯著黑陶茶杯,像在問唐秘又好像在自言自語,他說:“這樣機關算盡低姿態的愛情,是你想要的嗎?” 唐秘哼笑了一聲,他竟然覺得徐錦棠和宴景行某些方麵有點像。 “搬家、分手、拉黑、斷聯,我從來沒有回過頭,我不覺得這樣是低姿態,我隻是用了一點方法讓宴景行不那麽高姿態。” 頓了頓,唐秘把自己買的那本《自我療愈》從背包裏拿出來遞給了徐錦棠:“你的書我拜讀了,大概可以窺探一點你的性格。我想,你一直以來都不是在跟我較勁,你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裏,你隻是在跟宴景行較勁。你的成長環境淬煉出了你的一身傲骨,你以高傲的態度來掩飾自己的喜歡,你不肯低頭主動,你一直在等宴景行主動向你邁出一步對嗎?” 徐錦棠在溫暖如春的茶室裏遍體生寒,明明一直在喝茶卻仍舊感到口幹舌燥,因為唐秘把他內心掙紮矛盾卻不敢承認的想法剖析得明明白白。 他在普通家庭長大,靠著勤奮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憑著優秀的成績進入了人人豔羨的貴族高中,他是有資格驕傲的。他看不起陳衝,看不起那些因為命好就渾渾噩噩度日的富二代官二代。但是宴景行和他們不一樣,他不曾因為自己的家族背景懈怠分毫,他總是把所有事情做到極致。 宴景行堅韌、努力、高貴,他身上那高度擬合自己自身需求的屬性,恰恰是自己想要用來補全自身個性的缺失部分的拚圖。所以他被宴景行吸引也被影響,他努力學習著宴景行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唐秘說的沒錯,他隻是在和宴景行較勁罷了,等著高貴的少爺向自己低頭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優秀、高傲。 所以他捆綁自己的喜歡,等待宴景行的主動,直到唐秘的出現使他再也無法維持住自己的高傲。他給宴景行寄書,聯合陳衝策劃了一場同學聚會、主動約飯局、主動表白,道盡了所有卑微的姿態。 徐錦棠用手撐著自己地額頭表情有些痛苦,他問唐秘“這樣機關算盡低姿態的愛情,是你想要的嗎”其實是在問自己罷了。 原本他是想要試探唐秘的,他想知道唐秘和宴景行究竟是走到哪一步了,結果從坐下來之後他卻被唐秘步步緊逼至角落。他像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一般感到羞恥與憤怒,他緊咬著牙努力掩飾自己的慌亂,但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唐秘微歎口氣,他覺得徐錦棠可能需要時間冷靜,於是禮貌道別然後買了單出了茶室。 埋頭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唐秘並沒有覺得鬆了一口氣,反而覺得有些沉重和愧疚。喜歡一個不喜歡你的人那種感覺,唐秘太能夠感同身受了。第68章 爸爸,這位叔叔是誰? 剛回到酒店唐秘的手機就響了,他以為會是宴景行,拿起來才發現是姐姐唐霜。 接了電話,兩人閑聊了一些瑣事後,唐霜講話變得支支吾吾起來,似乎是有什麽事不好意思開口。 “姐,你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啊?” “不是不是,沒有。” 唐秘有些無奈,每次唐霜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時候總是這個樣子,生怕麻煩他。 “姐,我是你弟弟,遇上什麽事了就要跟我說,是不是你身體哪裏不舒服啊?我現在就開車去你那裏。” 唐霜慌忙阻止:“別別別,我沒發生什麽事。就是你姐夫鄉下的舅公去世了,他無兒無女,我和你姐夫還有小啾啾的爺爺奶奶都要去鄉下幫忙操辦喪事,估計要好幾天。小啾啾這兩天有些拉肚子,鄉下條件又不太好,我們也沒時間照顧他,所以我想讓小啾啾去你那裏待幾天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