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秘不置可否的笑笑,等到電梯門合上,他才自言自語道:“我從沒說過放下。” 唐秘一下樓便看到一身黑色西服倚靠著車門等待的王玨,但是王玨好像並沒有發現自己,直到兩人距離不過五米的時候王玨抬眸愣了一瞬,然後露出一臉訝異又驚喜的表情。 唐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不好意思的問道:“我想著吃西餐穿正式點,這樣穿不合適嗎?” 王玨這才回過神來,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急急回道:“不不不,不好意思,剛才沒認出來。” 直到兩人上了車,王玨還是一臉直愣愣的盯著唐秘。 唐秘有些好笑,又問了一次:“我是不是穿的太正式了?” 王玨麵上有幾分羞赧,他幹咳一聲發動了車子,穩了穩狂跳的胸口才回答:“沒有,很適合。” 豈止是適合,根本就是驚豔的程度了。第一次聽陳衝在酒桌上說宴景行身邊跟了個小男生的時候,當時王玨也打趣了一下,問宴景行是什麽樣的仙姿玉色才能讓宴大董事長心動。 後來的初次碰麵,王玨便理解了為什麽一向清心寡欲的宴景行忽然春心萌動了。唐秘當時乖巧的站在宴景行身旁,媚眼如絲卻不風塵,眼波流轉直勾勾的盯著宴景行的側臉,仿佛其他人事物都是虛無的,任誰都無法抗拒這種深情專注的眼神。 在酒店中偶遇王玨約唐秘喝咖啡是出於社交禮儀,而後麵的三番兩次的約見,王玨再也無法說服自己是因為對普通朋友的照應,很顯然他不會對普通朋友如此殷勤。 很多無意識放空的瞬間,王玨腦子裏都會浮現那個側著頭嘴角微揚眼波流轉的唐秘,甚至很多次他都慶幸隻有自己看到了那個讓人甘願墜落的眼神,也慶幸唐秘恢複了單身。 王玨心裏翻湧沸騰,麵上恢複了淺笑淡然,他真心實意的又補充了一句:“很適合你,很好看。” 唐秘清淺一笑,說了一句謝謝。 王玨側目掃了一眼唐秘的側顏,問了一句:“《鴟行動》試鏡的事需要幫忙嗎?想演或者不想演,我都可以幫忙。” 一開始,王玨並不知道唐秘和宴景行已經分手,他以為這是宴景行給唐秘送的資源。知道兩人已經分手後,王玨就明白了,劇本應該是宴景行給的“分手費”。 唐秘聳聳肩一笑,輕鬆道:“能被張導選上就演,選不上那就沒辦法了。” 王玨欣賞唐秘這種淡然,於是點點頭。 兩人在餘州第一高樓雙子大廈停下。 為了不在用餐時出糗,來之前唐秘特意查了王玨預約的這家餐廳,餐廳在68層,擁有開闊的視野,坐在窗邊整個餘州市中心的景色一覽無餘,僅僅是用餐環境就不知俘獲了多少用餐者的芳心。 兩人到達餐廳所在樓層,侍應生替兩人開門,王玨紳士的讓唐秘走在前麵。一進門,唐秘的腳步就頓住了。 走在後麵的王玨在看到靠窗位置正在聊天的宴景行和徐錦棠時,他頭疼的擰了擰眉,暗道自己流年不利。侍應生想給他們引路,王玨擺了擺手輕聲詢問唐秘:“要不咱們換一家?” 唐秘回過神來,勉強的扯起嘴角,剛想說好,就看到徐錦棠正對著自己這邊招手。 宴景行也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原本冷漠的表情,在看到唐秘時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合體的西服包裹著唐秘清瘦的身體,加上他體態端正、麵容俊逸,讓人隻要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 唐秘住他家時帶了很少的衣物,除了衛衣就是t恤。他也曾經問過唐秘一次,需不需要讓葉鬆幫他把衣櫃填滿。當時唐秘將頭搭在他的肩頭,笑著搖頭說不同,他在家的時間多,居家服就行了,宴景行便沒有再提。此刻,他有些後悔,應該給唐秘定製一整個衣帽間的高檔定製西服,讓他每天一換才對。 徐錦棠已經走了過來,他溫聲道:“王玨,這麽巧?我們也剛坐下,要不要一起?” 王玨沒有回答,他朝唐秘笑笑征求他的想法。 此時再走未免太過沒有禮貌,而且唐秘也壓根沒想過要逃走,他笑著點了點頭,問道:“會不會打擾你們?我們還是分開吃好了。” “不打擾。”宴景行也走了過來,他聽到唐秘的話冷冷的回了一句。 四人便這樣兩兩相對坐了下來,唐秘和徐錦棠坐一排,和王玨麵對麵坐著,這個場麵讓唐秘想到了一個詞修羅場,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嘴角泛起淺淡的笑意。 宴景行從坐下後就一直毫無顧忌直愣愣的盯著唐秘,將那抹笑意盡收眼底,他莫名生出一點怒意。 “以前沒見你這麽精心打扮過。”宴景行聲音很淡,語氣裏盡是冰冷的氣息。 “因為以前你沒帶我吃過高級西餐。”唐秘抬眸,眉眼一彎一臉淺笑,但笑意未直達眼底。 宴景行被噎的無法反駁,咬牙強裝鎮定灌了一口水。 王玨忍著笑意也抿了一口水,徐錦棠則是用喝水掩飾自己眉眼間的不淡定。 四人沉默以對,氣氛有些緊張沉悶。 過了一會,宴景行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工作比較忙。” 愣了一會,唐秘才意識到宴景行是在為自己解釋,他側頭看了一眼徐錦棠,回答道:“那看來你今天不忙。” 宴景行錯愕的看向唐秘,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滋味,有種背著唐秘做了壞事被當場抓包的不安,如芒在背。 這頓飯是徐錦棠約的,說補上次日料店沒吃成的那頓飯。宴景行沒有再解釋,悶著頭喝水。 王玨驚訝於唐秘對宴景行夾槍帶棒的態度,心裏有些隱秘的高興。 徐錦棠低頭捏了捏自己的腕骨,臉上閃過一絲陰鷙,再次抬頭時又是一臉的儒雅,他笑道:“王玨,沒想到你和唐秘關係這麽好。” 話是對王玨說的,但徐錦棠的眼睛不曾離開過宴景行的臉,時刻注意他的表情。 王玨溫和的回複:“嗯,交換過聯係方式的普通朋友。” 宴景行舌尖舔過口腔內臉頰的軟肉,鼻腔冷哼了一聲,嗬,交換過聯係方式。想起自己還待在唐秘的手機黑名單中,他有些如坐針氈,甚至想把唐秘帶到沒人的地方,質問他:你的私人電話不方便和我聯係,卻能和王玨自如的溝通?你拒絕葉鬆幫你處理熱搜的麻煩是不是因為已經有王玨幫你解決了? 徐錦棠將宴景行的表情盡收眼底,他莞爾一笑,用調侃的語氣又追問了一句:“隻是普通朋友?” 他的尾音拖得很長,像是挑起了一勺蜂蜜拉出的糖絲,甜的人舌頭發麻。 唐秘咬了咬舌尖,他想看看宴景行是什麽表情,最後忍住了。 王玨掃了一眼低著頭的唐秘,正好看到他一截白皙的後脖頸。 嘴唇微抿,王玨迎上徐錦棠的目光,回答:“目前還是普通朋友,以後未可知。” 話音落,宴景行猝然抬頭冷冷的盯著王玨:“你說什麽?” 這時,金發碧眼的侍應生款款而來,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說開始上菜了。 於是,拐彎抹角、含沙射影的幾句閑聊告一段落,沒人再繼續剛才那一話茬。第35章 吃飯(2) 四人沉默用餐,隻發出輕微的咀嚼聲和呼吸聲。 主菜西冷牛排上來後,唐秘有些為難,他吃西餐的次數屈指可數,刀叉用的不利落,時不時發出一出一點不和諧的餐具碰撞聲。 徐錦棠微微側過身禮貌又關切的問了一句:“不會用刀叉?” 這話似乎沒什麽惡意,但若是自尊心強的人聽起來怕是要暴走,特別是沒機會進入這種高級西餐廳徘徊在溫飽線上的普通人,比如唐秘。 可是唐秘早就不是把玻璃心錯當成自尊心的小孩子,他笑了笑回答:“我筷子用的很溜。” 宴景行鼻尖發生一聲輕哼,聽不出是嘲諷還是無意義的音節,他切牛排的手卻沒有停頓。 唐秘一臉無所謂,繼續和牛排作鬥爭。 王玨不動聲色切好了牛排,端起盤子和唐秘交換了一份,笑道:“我筷子用的不好,這次我幫你切牛排,下次拜托你幫我夾菜。”說完,左眼俏皮的眨了一下。 唐秘也不扭捏,回了一句謝謝。 宴景行原本端起的盤子又無聲落回了桌麵,叉了一塊牛肉用了十分的力道去咀嚼,眸色晦暗,仿佛一頭雄獅在咀嚼自己的獵物。 餐桌上各人各心思,一頓飯吃得食不甘味。隻有最後的甜品薩芭雍上桌的時候唐秘才吃出了一點甜絲絲的味道。 濃稠柔細的蛋糊、幾種應季水果再配合上gianduia巧克力和剛剛烤好時的焦香,冷與熱、甜蜜與新鮮、微醺與清洌交融。唐秘忍不住眯了眯眼。 王玨見他喜歡便把自己的那份也推到他麵前,溫聲說道:“失陪一下,去趟洗手間。” 過了一會,宴景行掃了一眼唐秘麵前的甜點餐盤,也去了洗手間。 剩下的兩人,麵色各異,徐錦棠優雅的擦了擦嘴角,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那天……在會所其實我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甜品吃多了就膩,唐秘放下小叉子,心想該來的終於來了。 “是嗎?” 唐秘再蠢,經過這三番兩次的接觸也明白徐錦棠早就知道了他和宴景行的關係,但那又如何,比起徐錦棠先知道他,他更先知道徐錦棠,宴景行書房裏那本書他也有一本,特意買的,通篇雞湯讀的他膩歪。 徐錦棠盯著唐秘放在餐桌上的左手,開口:“你看起來很鎮靜,但你的手出賣了你。” 唐秘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向自己的指尖發顫的左手,他握起拳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徐先生果然是讀心理學的,讓人在你麵前無所遁形。” 徐錦棠很受用,眼尾向下泛起一點淺淡的笑意,他說:“我不擅長窺探別人的心思,但你表現得太明顯。” “哦,哪種明顯?”唐秘反問。 “想激怒景行的意圖太明顯。” 唐秘心中大呼冤枉,我可什麽都沒做,分明是宴景行自己沉不住氣。但他覺得沒必要和徐錦棠解釋,他聳聳肩笑了一下沒承認也沒否認。 得到唐秘沉默以對的回應徐錦棠也不惱,繼續道:“其實那天我還不太確定你們之間的關係,後來也是在這家餐廳,景行自己對我說的。” 信息量很足,也是在這家餐廳,宴景行自己說的。 唐秘挑挑眉:“他說了什麽?” 徐錦棠似乎有些為難,似乎有些難以啟齒,過了好一會他才悠悠道:“他說他花錢買的玩物……” 唐秘忽然嗤嗤笑了出來,餐廳裏還有其他人用餐,他不敢發出聲音笑得肩膀都開始抖了。 徐錦棠一臉被冒犯的冷意,嘴角微抿,他不知道唐秘在笑什麽。原本他以為唐秘隻是一個長了一副好相貌的的傻白甜,直到上次唐秘和陳衝發生了衝突,徐錦棠才恍然意識到唐秘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麽純真好懂。假摔的那一下,陳衝和宴景行沒明白,他卻是看的真真切切的。 唐秘笑夠了擦擦眼角的生理性淚水,他想這頓飯挺沒滋味,但是還挺有趣的。 “你笑什麽?”徐錦棠語氣冷然。 “笑你撒謊的段位太低。”唐秘忽然沉下臉逼視著徐錦棠的眼睛,他並不生氣徐錦棠用玩物來形容自己,他氣的是徐錦棠用低劣的手段間接侮辱了宴景行。 徐錦棠猛的被這麽盯著,居然生出了些堂皇。但他麵上不顯,這種場麵他見得多了,鎮定自若的回了一句:“我為什麽要撒謊?” 唐秘低頭,用濕巾細細擦拭自己的手指,答非所問:“因為你不夠了解宴景行。” 宴景行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都被“嚴謹”兩個字所捆綁,哪怕是“包養”他也把他當成一種兩人的合作關係對待,他視對方為合作夥伴。以唐秘對宴景行的了解,他不會主動聊這個話題,而如果有人別有用心發問,他要麽不回答要麽會給一個得體的答案,比如“前男友”。 徐錦棠不理解唐秘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想理會唐秘這種看似偽裝起來的鎮定與高深莫測,繼續道:“你們是不同階級的人,他可以跟你玩玩但不會把你當真。” 唐秘嘲諷一笑,一改溫和無害的模樣,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他湊到徐錦棠耳邊用很輕的聲音回答他:“可惜,他連玩兒都不會跟你玩兒。” 說完他不再和徐錦棠虛與委蛇,起身離開了餐桌。 徐錦棠麵色平靜盯著眼前可口的甜品,一雙手卻握地骨節都泛著白。脫離低級階層太久,他已經忘記了低級階層的人是學不會像高階人士那樣批著得體的麵皮相互周旋的,他嘴角扯起一抹戲謔的笑容,或許應該換種方式驅散揮都揮不走的蒼蠅。 王玨洗了把手,還沒擦幹,一抬眸就對上了鏡子裏宴景行森然的眼睛,他知道對方有話對自己說,所以在這等著。 “有話要說?”王玨揮了揮手,讓站在衛生間門口的適應生回避。 “你什麽意思?”宴景行問。 王玨當然知道宴景行是問他對唐秘的想法,他也不回避,直截了當的回答:“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宴景行怒不可遏:“我的東西你也敢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