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深愛的那個人，我的父親，他被人殺死了，從三四層小樓墜落，原本是不至於死的，隻是剛好掉進了灌木叢裏，幾根木頭插進了腦內，當場死亡，”穆知瀾平靜地談論著父親的死亡，就好像是一件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一樣，“也是跳樓而死，和你的結局一樣。如果你在地獄見到了他，你想怎麽對付就怎麽對付他吧，不過我更希望你能放下過去，轉世重生，別再和他糾結了。”他的印象裏，母親總是梳妝打扮，描眉弄眼，穿上紅裙子抱著自己坐在門前長板凳上麵等著，等著一個不會回來的人。她沒什麽工作，偶爾去工廠上班也要被人笑話是“小三”，去歌廳唱歌會被男人占便宜，後來故意把自己打扮得難看些，去超市裏收銀，去服裝店裏站店。她過著這樣不穩定的生活，把穆知瀾拉扯大了。這樣的童年裏，母親的愛全都澆灌在男人身上，一分一毫都沒有分給穆知瀾。小時候的穆知瀾和母親一樣，幻想著那個男人會回家，會戴上很多好吃的和好喝的，會摸著他的頭喊他“兒子”。但後來他才知道，男人有自己的家，他根本不會過來。叛逆期裏，他會和母親吵架，讓母親放棄繼續等待，讓母親認清現實。但他的母親無論如何都學不會放棄這段愛情，還是執著地梳好頭發，穿上自己最好看的小套裝，坐在長板凳上等。其實時代早就不流行那樣的發型那樣的套裝了，隻是她還是美的，穿著過時的衣服還是那麽美，無論誰走過都會多看一眼。這樣的女人，連死的時候，都是那麽美。穆知瀾不知道自己對母親是什麽感情，他恨這個女人將所有的愛都給了父親，他心疼這個女人一輩子都活在謊言裏，他也能理解那樣幾近瘋狂與執著的愛。因為他也用同樣的愛，熬過了那十年的歲月。他與母親說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愛人的模樣都那麽相像。他坐在這裏，什麽都不說，靜靜地看著天空。直到一會兒，天空飄下了雪，再不回去，寒冷的天氣要是讓高速公路封停，自己今晚就得待在這裏了。他匆匆地和母親說了再見，披著滿衣的雪，回了自己和紀清風的家。還沒到地方，隔著老遠他就看到紀清風正撐著傘在大雪中等著自己。紀清風穿得很多，黑色的羽絨服把他裹得就像一顆粽子，傘上積著一層厚厚的雪，他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穆知瀾按了下車喇叭，提醒著紀清風自己已經回來了。他把車停穩，下了車就被紀清風拉倒懷裏抱著：“你這都去了哪兒啊，這麽晚才回來，你冷不冷？早上出門的時候和你說了穿羽絨服羽絨服，你怎麽和南舟一樣不聽話非要穿風衣，這玩意兒穿了帥是帥了，不保暖啊。”聽著他的絮絮叨叨，穆知瀾沒覺得煩，反而心裏一暖。他喜歡這樣的嘮叨和關心，這是他整個漫長的童年裏，最缺失的東西。“趕緊進去，小雪還在等著你回去吃火鍋，”紀清風推著穆知瀾進電梯。門外飛雪漫天，至寒的冬日。不怕，他有用情最深的愛人。第62章 穆知瀾差不多是被紀清風裹在懷裏帶回來的，天氣驟然降溫，沒想到會冷得這麽厲害。家裏飯菜都做好了，擺在桌子上。紀雪坐在毛毯玩毛絨玩具，看到舅舅舅媽回來，趕緊衝過去抱著穆知瀾的腿。兩人收拾了一下趕緊吃飯，窗外雪越下越大，明早起來應該能看到厚厚的積雪。穆知瀾說明天帶著紀雪一起去堆雪人，還要打雪仗。吃完飯後，穆知瀾洗碗，紀清風趕緊去洗澡等著晚上的遊戲直播。紀雪在旁邊拉著穆知瀾的褲子，給穆知瀾看自己今天課上學的折紙。今天老師教她折了千紙鶴，折完這小姑娘就挺興奮的，拿著千紙鶴炫耀來炫耀去。“小雪好棒啊，千紙鶴好漂亮，”穆知瀾也不知道為什麽能夠無師自通哄孩子這件事，這才多久，他就和紀雪混熟了。“那送給舅媽了，”紀雪把千紙鶴塞進穆知瀾的褲子口袋裏，塞完之後，衝著穆知瀾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穆知瀾趕緊擦幹淨手，抱著紀雪回客廳，坐在地板上兩個人一大一小地看動畫片。穆知瀾還去廚房拿了三瓶李子園，草莓味的給紀雪，巧克力味的留給自己，草莓味的送進去給紀清風。紀清風直播到一半，穆知瀾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把牛奶放在他桌子上。“嚇了我一跳！”紀清風玩的這款遊戲也是推理解謎的，正玩到癡迷的時候，突然見到一隻手拿著李子園突然出現，可把紀清風嚇了個半死。直播的觀眾聽到紀清風的動靜，趕緊問出了什麽事。“沒事，我男朋友給我送飲料，”紀清風也不打算瞞著他們，直接說出了穆知瀾的存在，反正自己已經夠糊了，再糊能糊到哪裏去。穆知瀾不可置信地看著紀清風，他還以為紀清風不會告訴直播的粉絲。“長得還行吧，人模人樣的，”紀清風看著彈幕上飄來的“男朋友帥不帥啊？”的問題，順口就回答了，“我覺得沒有我帥。”穆知瀾笑著擰了一下他的屁股，然後趕緊溜出門去，繼續抱著紀雪看動畫片。寒夜冬雪，他所夢想的生活無外乎此。晚上和紀清風躺在床上，兩人睡得迷糊，穆知瀾告訴了他自己從哥哥那裏騙來了三天的假期。隻是不湊巧，接下來的三天都是大雪紛飛，恐怕也去不了太遠的地方。“那就待在家裏麵，陪我好好休息，”紀清風睡得暖乎乎的，抱著穆知瀾親了又親。“我......今天下去是去了我媽墳上，”穆知瀾也不想瞞著紀清風，但他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於是一邊說話一邊咬著紀清風的耳朵。“早該去了，”紀清風揉了揉他的頭，“她畢竟是你母親。”“嗯，我知道。”穆知瀾點頭，正準備睡下，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身體還是冰涼的，穆知瀾蹭了蹭紀清風的臉，“清風，我還是好冷。”他天生體寒，到了冬天就是最難熬的日子，一夜睡醒被窩裏還是冰冰涼涼的。紀清風伸手拿遙控器準備開空調，穆知瀾卻又說開空調會流鼻血。“挑三揀四的，”紀清風捏了下他的臉，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詭計，“不就是想讓我抱著你嗎？”謊言被戳穿了，穆知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是被紀清風拉倒了懷裏。手捏著手，腳貼著腳，按照老人的話說，隻要手腳暖和了，身體就不會冷。紀清風篤信這一點，每次都讓穆知瀾把手伸到自己的衣服裏取暖。與穆知瀾相反，他天生體熱，每到夏天就煩躁不已，到了冬天就是個行走的人形小火爐。也就是因為這個，每到下雪的季節，穆知瀾就會格外黏糊。第二天起床還好，昨晚下的雪不算大，大多都是雨夾雪，路上也都還能行走。送了紀雪上課，穆知瀾提議想回高中看看。兩個人就讀的高中離這裏不算遠，坐高鐵一小時的路程，穆知瀾說走就走，紀清風也隻能由著他。買票上車，到站的時候穆知瀾還因為睡過去差點錯過，最後是被紀清風連拖帶拽地給帶下了車。想想時間過得真快，當年兩個人私奔的時候坐的還是綠皮火車，哐哧哐哧開了很久，如今高鐵隻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到。他們的年紀也大了，從當年無法無天的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車站，紀清風時常會回來看看，還記得路。在高鐵周圍的雜貨鋪裏買了點保健品和酸奶，叫了輛車帶著兩人一起去了當年的學校。剛一到校門口穆知瀾就猶豫了，人家回高中都是榮歸故裏，他這算什麽？紀清風存著當年高中班主任的電話，給老師發了消息。班主任知道他倆來了，趕緊給門衛打電話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