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小雪一走,羅天運才清醒過來。他看了一眼欒小雪坐過的椅子,歎了一口氣。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拔通了吳律師的電話,吳律師正在開會集團法務會,一見是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趕緊出了會議室,按下接聽鍵後討好地說:“羅總好。有什麽吩咐?”


    “欒軍車禍案是怎麽處理的?”羅天運問。


    “報告羅總,下周準備宣判。欒軍車禍案定姓為重大危害社會案件,欒軍被判死刑。”吳律師很得意地說。


    “什麽?”羅天運吃驚地問了一句。


    “欒軍在下周宣判,死刑。”吳律師還是很得意地重複了一句。他沒有聽出羅天運語氣中的驚詫。


    這一次,羅天運聽清楚了。他這才明白,欒小雪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家裏,甚至在他的床上。她隻能用這種方式救自己的哥哥。


    “誰讓你們判死刑的?是誰給你們權利把一起簡單的車禍定姓為重大危害社會罪的?亂彈琴。”羅天運聲音很大,以至於在門外的秘書馬英傑都嚇了一大跳。


    馬英傑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辦公室給羅天運加點水,讓他壓壓火。這一段時間,羅天運不是發火,就是把自己灌醉了。長此下去,不要說他在鴻浩集團幹不下去,就是想幹,也會被人擠走。現在,他和羅天運可是一損具一損,一榮具榮。這一點,馬英傑當然清楚。


    馬英傑的電話響了,是吳律師的。他拿不準羅天運是什麽的意思。說要嚴辦的是羅天運,現在他們準備嚴辦,他又發這麽大的火。他隻能問馬英傑,在這起車禍案沒有宣判前,他要弄清楚羅天運的真實意圖。


    “馬秘書嗎?我是老吳。忙嗎?我有事請教大秘書。”吳律師很客氣。當然在集團裏,各分公司以及其他部門領導都對馬英傑很客氣。


    “是吳律師啊。您好,您好。您太客氣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我馬英傑辦得到的,一定效力。”馬英傑這句話,一天要說很多次。這些話都成了他的日常用語了。


    “關於欒軍車禍一案,馬秘書清楚老板的意圖嗎?”吳律師在電話中小心翼翼地問馬英傑。


    馬英傑便明白了,這一次,羅天運是準備幫欒小雪。一大早,他放欒小雪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一大早他又怒吼了吳律師一通,這個女孩還是打動了羅天運。


    “這樣,吳律師,你們按正常程序辦案,正常程序辦案總是錯不了的。”馬英傑說。


    “對。還是馬秘書高明。正常程序總是錯不了的。”吳律師掛斷了電話,馬英傑沉思了一下,想給欒小雪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又覺得這不是他一個秘書該關心的事。關於領導的私事,該他知道的,他要裝不知道,不該他知道的,更要學會裝聾作啞。


    馬英傑其實和欒小雪是老鄉,每次阻攔欒小雪之後,每次,他都要安慰欒小雪。隻是不管他對欒小雪有多少的同情心,羅天運沒有發話之前,他在欒小雪麵前什麽話也不敢吐露。


    在商場,同情心會害死人。這一點馬英傑深有體會。以前,在鴻浩集團發生一場火災,燒死了八個人,其中有兩個才一歲的孩子,父母扒在窗口哭著喊著:“救救孩子吧,求你們,救救孩子吧。”可是火太大,而公司裏消防人員卻遲遲未到,等消防車到來時,孩子已經被活活燒死。馬英傑去了火災現場,麵對如潮的惡罵聲,他也在羅天運麵前指責消防人員的失職。羅天運當時冷冷地盯了他一眼說:“看不出,馬大秘書一身正氣浩然,是不是秘書做得不過癮?”那次,嚇得馬英傑都差點尿了褲子。從那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馬英傑再也不敢讓自己的同情心泛濫成災。這同情心一泛濫,人就容易失去理姓。而在商場,最需要的往往恰恰就是理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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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場沒有那麽多的溫情,更沒有那麽多的對與錯。一個領導一個法,一個領導一個理。這就是商場。這與同情心,與道理,甚至是與自然規則並沒有太多的關係。一如鴻浩集團這一場大火,如果消防人員門早到五分鍾,就足以救下在窗口被父母托舉了半個小時的兩個孩子。可是事後,消防部並沒有一句解釋,反而由集團掏錢平息了這場由火債引起的群體上訪事件。而馬英傑也差點由於自己的言行偏頗,被羅天運辭退。從這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馬英傑再也不會急著去表明他的觀點,對於他這樣的小人物,在商場,他的觀點是忽略不計。反而對他這樣的小人物,言多必失。這是他總結和吸取的教訓。


    所以在欒小雪這件事上,馬英傑完全公事公辦。就連欒小雪要羅天運家的地址時,馬英傑也拒絕了。不是他不肯幫欒小雪,而是他幫不了欒小雪,就算他把羅天運家的地址給了她,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反而是他作為秘書的失職,在商場一久,他越來越發現,秘書有秘書的職責。這職責與同情心無關,與工作無關,更與對錯無關。


    隻是欒小雪不會懂這些,馬英傑也不會對欒小雪說這些。很多事情,心要亮堂,亮堂了才知道路該怎麽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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