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空曠,卻也栽了許多嘉果之樹,大多數都掛了累累的果子,甸甸的直垂到地上。


    在三人摘得差不多的時候,藍芷望著那堆在一起的竹簍有些犯了愁:“這麽多,怎的帶回去好呢?”非川雪思量半響,從袖子裏摸出來一個錢袋,藍芷笑道:“小川子,你這是要做什麽,不是說好了要搶的麽?”


    非川雪不答藍芷的腔,打開袋子,往那一堆竹簍一照,竹簍便悉數的進入了袋子。非川雪麵色將袋子細心的係好,放入袖子裏,然後對看得目瞪口呆的藍芷道:“阿芷,這樣很方便的。”


    藍芷呐呐道:“您老英明。”


    桑楚楚道:“我以為公子是要付錢呢,我本想說這果子本來就不是我的,喜歡多少拿去便是。”


    “這果子不是你的,是我的。”桑楚楚話音剛落,幾從篁竹後麵就閃過一絲黑衣衣角,伴著沉穩的腳步聲,一個身形高大的人就似笑非笑的出現在三人麵前,一雙異色的眸子似笑非笑。


    藍芷失聲叫出來:“是你,風什麽什麽聞的?”


    “正是風某!”風之聞走到桑楚楚跟前,盯著她,桑楚楚被盯得有些不自然,便低下頭,慢騰騰的蹭道非川雪身後,輕聲喊了聲:“姐姐!”


    藍芷伸出手揮了揮手:“我們摘了你些果子,你該不會這麽小氣吧?”


    風之聞笑笑:“自然不是。”


    藍芷正了正色道:“聽說是你救了楚楚?”


    風之聞點頭:“不是聽說,正是風某救了楚楚公主。”


    藍芷與桑楚楚聞言均是一怔了怔,藍芷怔的是風之聞怎麽可以這樣子變態,明明救了桑楚楚,卻變了相的將她放在這裏,害得長琴兄尋了好久。而桑楚楚的怔的是眼前這個生著異色眸的男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真是的身份。


    非川雪扯開嗓子喊道:“臭不要臉的,你可真是臉皮厚啊,天不早了,我要回青丘去了,我還要帶她走,你沒有意見吧?”非川雪說著指了指桑楚楚,藍芷則在心底裏默默的為非川雪喝了聲彩。


    風之聞扶著額頭道:“這嘉果公子願意摘多少便摘多少,風某自然是肯的,隻不過這楚楚公主是風某的座上賓,公子是不能隨便帶走的,還有,公子說風某不要臉,何來臉皮厚之說?”


    “座上賓?”藍芷覺得好笑:“座上賓的話你還將楚楚囚禁這個地方,你瞧瞧,她都瘦成什麽樣了!”說著看了一眼桑楚楚,卻隻見桑楚楚大眼睛縮瑟了一下。


    “囚禁?”風之聞嘴角勾起一抹笑來,往前走了幾步,直接越過非川雪,直接逼得桑楚楚往後退,“楚楚公主,你說風某是不是在囚禁你?”


    桑楚楚沒有回答,非川雪便往中間一橫,喊道:“不要臉的,你莫要逼她了。”


    “你是想打架麽?”風之聞眼裏掠過一絲殺氣,恰巧被非川雪肩膀上的藍芷捕捉到了,她笑眯眯的朝風之聞道:“風君主,您大人有打量,莫要跟小川子一般見識啊。”隨即想非川雪道:“小川子,好好說話嘛,有什麽問題是不能用說話解決的?”這並不是她不想救桑楚楚,而是她現在把自己與非川雪綁在一起了,若是打架的話,她連逃跑都是困難的。


    哪知道非川雪這一回卻沒有將她勸導的話聽去,而是往旁邊一條,雙手結印,嘴裏大喊著:“打就打,我還怕你不成?”


    風之卻不為所動,依舊勾著唇角。藍芷腦袋頂上冒起來一絲又一絲的涼意。


    幾人麵麵相覷的時候,隻聽見“叮”的一聲,周邊便刮起大風來,隨著高一陣低一陣的琴聲,藍芷心口便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她扯了扯非川雪,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便兩眼一黑。


    “阿芷,阿芷,你莫要駭我啊?阿芷”非川雪朝著肩膀喊道,卻隻見藍芷軟軟的趴在他肩膀上,他伸手解開縛靈繩,將藍芷放在掌心,朝剛剛出來的那個人喊道:“臭彈琴的,你不這麽出場的話會死麽,要在心儀的女孩子麵前出風頭也不必這樣子嘛,阿芷”


    “小姑娘不會有事的,你隻管放心回青丘去。”長琴立在一株嘉果樹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邊的一幹眾人。


    桑楚楚眼裏,漫上了霧水:“先生”


    “那,那我先走了啊。”非川雪說著躍上牆頭,對桑楚楚道:“你的先生來帯你走了,我便帶阿芷走了啊。”說完便消失在牆頭。


    桑楚楚直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奇怪的一切。


    風之聞眯了眼睛道:“不知長琴殿下與楚楚公主是什麽關係?”


    長琴略微撥了一下琴弦,微微一笑道:“無甚關係。”


    話音落定,桑楚楚猛的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長琴,眼裏的淚水像是扯開了線的珠子,不住的往下落。


    無甚關係。


    “既是如此。”風之聞走到桑楚楚身旁,看著她蒼白了的麵龐,像是對她說:“那長琴殿下怎會不遠萬裏來尋這樣一個與你無甚關係的人呢?”


    “她離家出走,讓其父桑木提心急如焚,而在下與桑木提相交甚厚,不過幫老朋友的忙,幫幫他出走的女兒罷了。”長琴立在樹上麵不改色,青衣隨風而起,幾縷夕陽斑斑的落下來,桑楚楚的臉被染得一片昏黃,她顫著聲問道:“先生,此話當真?”


    “當真。”


    “既是這樣,公主就留在魔域做客如何?”風之聞越發的湊近桑楚楚,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的,桑楚楚不由得點了點頭。


    “叮”長琴手放到七弦琴上,在一陣高低不平的琴聲裏,周遭的樹木及黃牆,都不住的顫動起來,嘉果子不住的往下掉,黃牆也起了裂痕,風之聞攜桑楚楚躍起來,往宅子外麵掠去。


    桑楚楚隻覺得耳朵一陣又一陣的劇痛,風之聞在她耳邊輕聲道:“莫要聽,莫要看,莫要想,我會帶你走。”


    長琴的琴聲在背後一直響,風之聞伸手捂住桑楚楚的耳朵,腳步卻停了下來,桑楚楚感到他明顯的一滯,不由得問道:“你怎麽了?”


    風之聞搖頭:“他傷不了我的。”卻在一株老樹之下停了下來。


    長琴抱著琴站在老樹之上,帶著些許憐憫的表情道:“你為了她,居然不還手?”


    風之聞道:“那你會不會為了她不還手?”說著拂袖一揮,大大小小的火球便往樹上飛去,長琴略微一躍,便離開了老樹,。趁著這個空當,風之聞已經到了百丈之外,長琴回過頭來看,老樹瞬間就被燒焦,成了一堆黑灰。


    他往天空看了看,天色已經晚了,他便就地起了一堆火,扯出半條魚來,放到火上茲茲凡人考起來。


    風之聞帶著桑楚楚往魔域主城的方向去,月上中天的時候,他們已經站在了魔域的城頭上。


    桑楚楚麵對這魔域的主城,看那來來往往的魔族之人,與神族有著一般的樣貌,一般高強的能力,卻有著不一般的性情與做事風格,究竟是怎麽樣,才能將一個種族叫做魔?


    “魔住與神族其實沒什麽兩樣!”風之聞迎風而立,高大的身軀在城牆上猶如一尊雕塑,他緩緩道:“世人都道,魔族便是十惡不赦,神族便是濟世救人,卻又有幾個人是真正的神,又幾個人是完全的魔?”


    桑楚楚低下頭,她說:“你受傷了?”


    風之聞道:“不要緊。”


    “你是為了我才沒有與先生打架的?”


    “你覺得呢?”


    桑楚楚沒有在說話,而是仰頭看了看頭頂上的一彎新月,在低下頭看那魔族之城,夜風微微拂過她的雙頰,上麵還有剛剛幹了的淚痕。


    “你帶我走吧!”迎著風,她說。


    長琴立在城下,看著離開城頭的兩人,他眯了眼睛,尋了幾近半年,總不會死這個結局罷?他自嘲的笑了笑,有時候瀟灑慣了,怎的就學會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來呢?這一點與丹穴山那一位可真是有些像來著。


    天將近放曉的時候,非川雪才帶著藍芷回到青丘,瞧著藍芷像是睡得挺香的樣子,他也就姑且相信了那個臭彈琴的的話。


    叫小艾將藍芷放回廂房去之後,他便一躍上了樹頂,那裏已經站了一個人,一縷白衣勝雪,他有些不高興,不滿嚷道:“你來得真是時候啊,死鳳凰!”


    “那我該什麽時候來呢?”流岸轉過頭來,冷冰的臉上依舊一絲表情也無,“我是帯她走的。”


    “走?”非川雪笑了兩笑:“你以為青丘是什麽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以為阿芷是誰?你想要她的時候她就在,你不想要的時候就把她丟掉?鳳凰,你還是跟兩百年前一樣的自以為是!”


    “隨你怎麽說,藍芷對我來說,很重要。”流岸淡淡道。


    “重要?她一個凡人?一個凡人會對你有多重要,我看是兩百年前那些被我打出來的傷吧。”非川雪語氣裏帶著淡淡的嘲諷:“這兩百年雖短,但是你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流岸心裏微微一動:“在下其實不知,兩百年前,雪公子是為何與在下打架的,不過這並不重要。三日後,在下便回來接藍芷回丹穴。”說完便縱身躍出非川雪的視線。


    非川雪有些回不過神來,他是隔了兩百年才回的大荒,還以為大荒人說的丹穴山少主浸惑泉,棄掉一段記憶療傷的話都是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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