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薑同文鳶一道向著珞篤的小院子而去.


    隻見那院中繁花似錦.落英繽紛.同春日裏最美的那綻芳華一般無二.光是看著便覺著賞心悅目.靜氣寧神.嗅著極為淡薄但是極為幽致的花香.更是沁人心脾.


    那院中並非沒有一人.幾個女侍在院中澆花鋤草.閑聊巧笑.動靜不大並不會讓人覺著喧鬧.卻更不會讓人覺著靜謐冷清.


    這樣的安排.當真是極為細膩.廢了一番心思的.


    料想原本那樣性子的秦荀如今性情大變.也並非是一件壞事.原本瞧來自是極好的事情.隻是……


    出了那樣的事情.知曉了那樣的真相.她還怎麽去祝福這二人.


    奈何情深.向來緣淺.


    又或許是.奈何情深.向來天絕.


    若薑同文鳶一道走至珞篤的房門口.卻見另一旁的窗子是開著的.似乎還有一縷青絲隨著風動而在開著的窗子前微微飄動.


    若薑與文鳶對視一眼.皆是邁步到了那窗子前.


    再見珞篤.她神情淡然.一雙水靈的眼眸之中多了幾分泰然與沉靜.散著的服帖青絲隨著風起而微微飄動.麵色還算不錯.隻是卻能從她麵上感覺出一股沉靜味道.


    但到底是沉穩恬靜.還是沉苦死靜.便不得而知了.


    若薑隻見她望著天邊雲霞的目光微微一頓.微微側首便看向了自己與文鳶.


    她眼中並沒有因此掀起太大的波瀾動靜.隻是在淡淡的愕然之後.又恢複了一片沉靜.


    “仙姬.好久不見.”


    若是以前.如今情景.珞篤又怎會如此安靜地隻是淡淡道一句好久不見.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珞篤如今的確是了如此.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


    那多年前的噩夢.終究是一場不可逃離.已經發生的事實.


    若薑微微一笑.眼底終是起了一片柔色.亦是道:“珞篤.好久不見.”


    珞篤隻是微微垂眸抿了抿唇.朝著若薑微微一頜首.便轉身離開窗邊.若薑同文鳶亦是離開窗邊來到了門邊.正好珞篤亦是開了門.


    她輕輕扶著紅木鏤雕的門框.十分恬靜模樣.微微側身給若薑與文鳶讓開些許.隻是淡淡道:“請進.”


    若薑隻是覺著.見她如此恬靜.自己心中愈發不好受.猶如一隻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心.反複地碾.


    素日裏她並不覺著院中喧鬧.卻也不喜院中女侍隨便進屋或是朝著裏頭瞧.所以長此以往便愛闔著門.但對待若薑文鳶自然不能讓二人在屋外吹著風陪她站著說話了.


    若薑文鳶便也從她讓開的地方進了屋子.珞篤便又關了門.


    一進屋.若薑便隻覺鼻尖縈繞上一縷縷淡淡香氣.似是暖香.卻亦是十分靜氣養神.


    珞篤讓二人坐在桌邊.自個兒亦是坐在了桌邊.幫著二人沏了一壺茶.而後給二人杯中斟了個七分滿.


    她依舊微微垂眸.道:“仙姬不必掛心.已多年不見.我身子還算安好.”


    說她寡言少語.倒也真是不錯.況且這些話中愈發得客氣.亦是有了幾分往日裏她不屑的文縐縐.


    若薑也隻能在心中暗歎一聲.道:“安好便好.既然聞你道是安好.孤也就可以放心了.”


    她眸色微斂.話鋒一轉.接著道:“還有.怕是從今日起.秦荀都不會再來了.”


    若薑隻見珞篤執著茶杯的手微微僵了僵.麵上卻依舊恬淡一片.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嗯.我知曉了.”


    她也不問究竟為何.隻是應下來.好似極為乖巧極為恪守本分.卻讓人覺著陌生到令人窒息.


    但……這又何嚐不是她的痛苦.


    打小來.她一直便是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似乎什麽都不憂愁擔心的模樣.她可以為酒和司命星君大吵大鬧.也可以為失望同秦荀打來罵去.更可以為恩情與友情為若薑展露狡黠.


    但無論如何.她似乎並沒有憂愁的東西.甚至不擔心自己的修為.不擔心自己的後來.不擔心自己的命運.


    瞧起來.便是一個天真如斯簡單如斯的機靈兔子罷了.


    但是.她的心中又哪裏是這樣.為何不憂愁.因為一切都在心中憂愁.她以為可以將一切都藏在心裏自己去承擔扛起來.卻不想她的憂愁隻是暫時被掩埋在了角落.根本沒有消失.根本沒有殆盡.一切隻等一根導火索.


    她愈憂愁.表麵便愈發輕快.因為她表麵的快樂輕快.根本無人能夠發現她心中的滿目瘡痍.根本無人能夠及時的開導安慰她.


    所以當那根導火索燃起之時.就爆開了一場驚天的大火.燒焦了她的心.空留她的人.


    其實.她也很希望被關愛.她也很喜歡哭啊.


    所以當她想起她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想起曾經在天山那些苦難日子.想起自己以為的救命恩人原來是個大混蛋.想起她修為尚低軟弱無力的時候.她就會去偷司命的酒啊.


    但什麽時候她忘了她其實也可以哭呢.


    滿目瘡痍.卻深藏在心.


    因為從來未曾見過親人.所以渴望關愛關注.她憎恨一個人孤獨在一個地方.所以總是喜歡去尋若薑嬉鬧.


    但……終究是回不去了.


    若薑又是在心中暗歎一聲.低喃一句.卻不知到底是對珞篤所言還是對自己所言.


    “終究……要注定仙魔殊途.”


    她抬眸看著珞篤微微一笑.道:“孤並不強求你是什麽樣子.你安樂便好.靜一些也沒什麽.但願……但願孤能許你一世安樂無憂.”


    她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後的結局是什麽樣子.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最好的結局是什麽樣子.


    但是她知曉.她身為仙姬.注定終有一日會為了身後的仙界而做出一些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哪怕隻是為了身後的珞篤文鳶.


    如今.無論非黎與她做下如何的處理方式.她最需要做的事情.隻有變強.


    一切都回不去了.但願她回眸回想之時.不會看到一片滿目瘡痍.


    若薑隻是微微一抿唇.站起身來.輕聲道:“總歸孤也是回仙界了.無論如何日後都是可以經常相見的.孤一時有些乏力.也就先回去了.文鳶你自便罷.隻是珞篤.記著外頭風大.莫要在窗邊站久了.”


    珞篤亦是站起身子.微微頜首.道:“是.”


    文鳶亦是站起身子.抿了抿唇.亦是微笑著道:“那若薑你好生休息.咱們也就不客氣了.就不相送了.”


    若薑隻是淺淺一笑.便攏了衣袖推開門向外頭走去.


    外頭依舊繁花似錦.暖陽熠熠.隻是若薑唇邊的笑容卻一點點地冷下去.


    珞篤凝望著她的背影.隻是緘默.凝望著若薑從百花叢中優雅利落地穿過.


    若薑的優雅利落.一如當年她在幻境之中麵不改色地殺了長樂國皇族之時.猶如地獄優曇.優雅地做下狠厲的決定.


    隻是當年是對旁人狠.此番.卻是對自己狠.


    而珞篤如今這麽客氣.不是因為她不再親近若薑.隻是……


    她不可能再活潑得起來了.況且.她這輩子都算是髒了.髒了就是髒了.不該讓任何人沾染到她這份肮髒.所以……她選擇作繭自縛.將自己牢牢地束縛在自己的繭裏.


    她要隔世罷.


    文鳶亦是緘默.


    這些年來.她漸漸可以獨當一麵.看到了太多.也明白了太多.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除卻煉丹什麽也不會的嬌貴公主.


    因為懂得.所以沉默.


    這世間的氣氛便因此漸漸怪異起來.


    若薑一路跨庭穿花.又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她推開院門.院中已經來了兩個女侍.仍舊是當年她身邊的.


    再凝望著那片依舊潔白紛灑的滿天星.她想起它另一個名字六月雪.她仍舊記得.滿天星的意義是關懷.


    溫暖的關懷.


    隻是如今.不知不覺中.歲月荏苒.已經物是人非.溫暖的關懷已經是最奢侈的寶物.


    六月雪.


    她還記得.少時自己還曾想過.若是何夕.六月之時.能有一場滿天星化做的紛灑花雨如白雪.她一定會笑的.


    但如今.也不知曉還能不能看見如此景致了.


    她再推開房門.房中仍舊幹淨溫暖.顯然是有人經常打掃收拾的.


    若薑靜靜地趴在案上.望著窗外那片花海.心中卻思緒萬千.


    她緘默了良久.終究是出言差人從藏書閣內尋些頂級的仙法書籍來給她瞧瞧.


    所說她是上神之位.又是仙姬.已經是仙界之內最強的存在.但學無止境.仍舊有些頂級仙法是她所未曾見的.


    更何況.麵對那樣一個存在.她不可能不努力再度學習.


    隻是當她捧著一卷仙法書籍.正準備差人下去傳令她要閉關十年之時.女童卻從魔界回來了.


    女童是冥界之人.自然不會擔心魔氣仙氣的侵體.所以她自然可以在仙魔二界自由來去.


    她隻是隻身一人.以她數十萬年的修為直接跨過了仙都一切防衛.來到了若薑的院中.


    興許還有非黎的相助.


    但無論如何.她是到了若薑麵前的.


    她站在捧著一卷書仍舊仔細研讀的若薑麵前.絞著衣袖.輕輕咬著下唇.似有些躊躇糾結.


    半晌.她終還是決定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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