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愈走,便會愈覺著,好似在原地從未離開過,哪怕隻是跨了一步,景物都是一模一樣,好似從未跨過步子。


    這樣的設計,自然不可能是簡單意外,定是有謀算的。


    然而若薑與非黎再不起疑心便真真是傻子了,皆是頓了腳步,若薑思索一番過後,隨意扯下髻上的一支發簪刺/入身旁一棵樹的樹幹處,看起來格外顯眼。


    二人這才繼續向前走去,隻是走了約莫兩個時辰,雖然二人不是凡人並不會感到累,但對於怎麽也沒有走到盡頭這點,二人疑心大起。


    況且依著他們的估計,怎麽也有兩個時辰了,那日頭卻是正正地掛在中央,半分不動,這下,就算是傻子,也得看出端倪來了。


    若薑正是四下打量之時,便見不遠處的一棵桃樹上似乎插著什麽細長的東西,頓時便想起她刺/入桃樹中的發簪。


    “非黎,你瞧,那是不是孤的發簪?”她遙遙地指著那東西,另一隻手輕輕一扯非黎的衣袖,示意他看過去,問道。


    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走過去,仔細一瞧,果真是。簪頭含苞待放的玉蘭與白玉通透的簪身,果真是若薑方才刺/入桃樹之中的發簪。


    若薑微斂眸色,拔下那直直刺入樹幹之中的發簪,頗有些沉重,道:“看來我們一直在繞圈,如此,是走不出這桃林的。”


    非黎噤聲略微思索一番,看向她,道:“如若不是陣法,便是我們遇上了凡間所言的鬼打牆了。”


    她沉吟片刻,忽然靈光一閃,道:“如若是鬼打牆,孤便有辦法了,但若是陣法,也可一試,隻是,我們必須分開行事了。”


    “你說。”


    若薑微微抿唇,眸色陰暗幾分,道:“如此吧,你與孤分開走,你在原地看著,孤在前頭走,若是孤走得偏離了方向,你便提醒孤,總而言之,一定要走直線便是了,等到了一定的距離,孤頓住腳步,你走上前來,孤看著你走,如此類推。”


    確實,若是是鬼打牆的話,一定要保持走著直線便可以走出去,隻是那日頭掛在正中央根本無法辨認以此方向,若是陣法的話,借助的,也不過就是鬼打牆的原理再加以精進罷了,按照若薑的方法,也是可以走出去的。


    隻是分開行事,前頭那人不能回頭看著後頭那人,隻要後頭那人出一點意外,便沒有人能及時發現。


    不過所幸,二人都可以散開靈識,感知這附近的一切動靜,若是後頭那人消失了,也可以及時發覺。


    不過如今這種發自,也確實是最踏實最安全的了。


    非黎不置可否,隻是默默站在了原地,朝她淺淺一笑,道:“好。”


    若薑輕輕頜首,便轉過身去向著前方而行,感到背後他輕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靈識一直感知到他的存在,不禁有些拘謹,而耳畔輕輕掠過一片粉色花瓣,讓她不禁放鬆了許多。


    四周花香四溢,寧神但卻不能凝聚好注意力,乃是鬼打牆的最好借助。


    她正是避開一株桃花盤踞延伸出的根之後,正是保持著原來的方向,卻聞身後傳來一聲幹淨而悅耳的淡淡之聲。


    “再往左邊偏一些。”


    她依言向著左邊偏了一些,隻聞一聲清淡應聲,便覺著心中頓時安定許多。


    “好。”


    她依舊向前走著,如斯被他糾正著方向,直到她快要出了他的視線之時,才緩緩頓住腳步,卻不敢回頭怕亂了方向,微微揚聲,道:“你上前來,孤看著。”


    未幾,隻聞背後腳步窸窣,那地麵上的綠茵與點點星花摩擦而生的輕微聲響聽起來極為有韻律。


    他一襲白衣很快出現在她的麵前,又是縈繞在鼻尖的縷縷桃花幽香。若薑識得,那是一種冷香。


    非黎看著若薑微微頜首,微微一笑讓她心神安定不少,便轉過身去空留她一個背影。


    風依舊輕輕巧巧地拂著,又是拂過了誰的青絲墨發,又是拂過了誰的耳鬢臉頰?花依舊不知厭煩地落著,又是落在了誰的頭頂肩上,又是落在了誰的袍邊腳下?


    她輕輕出聲糾著他的方向,目光卻留在他的背影之上不忍離去,一襲白衣在萬千紅塵桃瓣之下依舊出塵脫塵,從他肩頭滑落的落花輕輕落在地上,歎的是誰的韶華青絲?衣帶當風恍若隔世的皎月,白衣蕩起的波瀾一層接著一層,吟唱的是誰的紅顏白骨?


    不知為何,若薑心中在那一刻,仿佛什麽困惑煩惱皆都不存在心上,隨著那被風拂過的落花,落了一地,隻剩下眼前這一輪精妙景致。


    她依舊出聲糾正他的方向,卻不知到底是有神還是無神。


    這一世,有的人,不是第一眼見著就多麽喜歡,而是與他在一起總能寬心,讓心尖上的煩惱隨著風起落花一同落下,有的人,不是第一眼見著就多麽親切,而是與他在一起總能安樂,讓刀尖上的血腥隨著衣帶當風一同消逝。


    那一刻,好像你是九天之上最純淨最單純,根本不諳世事,不知人心叵測,不曉危難當頭的,最為簡單之人。


    眼中,隻有那個人。


    若薑想,她這一世,遇到了她的良人,便不可能放手。


    就這樣,二人果真走出了桃林,望著眼前桃林盡頭最後稀疏的幾棵桃樹,若薑想,要是樹上掛著桃子就好了。


    隨即她不禁輕輕搖搖頭,暗暗思忖著,她果真是和珞篤在一起呆久了。


    想起珞篤,又是無聲的一歎。


    十七年了,秦荀,你一定要好好照顧珞篤啊。


    她的目光隨即便放在了不遠處的那處潺潺小溪。


    “原來,在桃林之中一直聽見的水流聲,是這裏的。”她凝視著那清澈見底的溪水,以及底下的鵝卵青石,道。


    “自我誕生以來,還沒有人能進到這裏呢。說說,你們是怎麽進來的?你們又是什麽人?”一聲清脆的童聲毫無預料地在二人耳畔響起,他們的目光都立刻望向那聲音的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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