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此事關係厲害,閆師弟滿臉嚴肅地將自己所知全盤複述了一遍。


    “千真萬確,劉大姐親口告訴我,她是十三年前玉華觀魔變之災的幸存者,父母親人皆喪命於魔變者之手,隻餘十二歲的她和六歲幼弟逃過死劫,後來輾轉來到丹霞城求生。”


    “一晃十三年過去了,她與弟弟已經逐漸在平靜的日子中,淡忘了那慘痛的回憶,隻是偶爾在聽聞某地爆發魔變時,午夜夢回間偶感心悸失措。”


    “劉大姐說,本以為她與弟弟餘生就要這麽平靜地度過,可自半個月她發現她弟弟劉耕旬總是神情恍惚,還將好不容易在王藥戶那裏攬下的活計搞砸了。”


    “在她的再三逼問之下,劉耕旬才吐露,在他剛剛接下幫王藥戶拾掇北門外藥田的活計,第一天上工之時,便聽到一同做活的工友常常聚在一處議論一些什麽。”


    “他本不願參合進別人的閑談是非中,可不經意間有魔變的字眼鑽進他的耳朵,他不自覺地便越走越近,這才聽清他們在說些什麽。”


    “他們在說,武者修習內功是逆反天命,魔變是上天對武者的懲罰。”


    “還說什麽,在武者的統治下,百姓所思所想所作所為,全都是為武者服務,生而為人憑什麽普通人不能自己掌握命運,芸芸此類之語。”


    “那些工友見劉耕旬感興趣,也不見外地將他納入圈子,還邀請他一同參加集會。”


    “劉耕旬去了之後發現,參加集會的都是魔變之災後幸存的普通人,聚會上宣揚的都是掀翻武者統治,還普通人自由等等言論。”


    “劉大姐聽了之後總覺得心下不安,便悄悄跟著劉耕旬去了兩次。”


    說到這裏,閆師弟歎了口氣。


    “哎,這些話叫我們聽來著實可笑,可對那些受過創傷的百姓來說,倒是一種心靈寄托了。”


    “所以,劉大姐在去過幾次集會之後,也被那些話洗腦,被有同樣悲痛經曆的人感染了。”


    韓銘檾有些著急地插話道。


    “即使這樣也不能與那異州人站在一處,毀我崇明州安定啊!”


    “我崇明州百姓才不屑於與異州人為伍,所以才有了劉大姐的據實相告,以及…”


    諸少彥氣定神閑地安慰了韓銘檾兩句,又示意他抬頭向四處看。


    他們立身於丹霞城兩條十字交叉的主道正中心處,此刻正有七八個落霞山莊弟子,急切地朝他們奔來,臉上掛著相同的凝重表情。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些師兄弟們,帶來的消息,應該與閆師弟的一樣。”


    在這樣凝重的氣氛中,諸少彥臉上卻掛著一抹笑意。


    異州人想讓崇明州民意盈天,借此推翻崇明州武者治世的格局,讓武者退出崇明州舞台。


    可崇明州的百姓可不傻,幹不來那種幫著外人打自家人之事。


    而且,這也恰好說明了,登陸崇明州的異州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少啊…


    原本做好了在魔變者和未知數目的異州人之中,誓死保全丹霞城的壓力,此刻頓時減半,諸少彥瞬間覺得輕鬆不少。


    隻是…那異瞳之人到底躲在何處?


    諸少彥眼神晦暗地瞄向不遠處的問天閣。


    會在那裏嗎?


    “諸師弟,我有要事…”


    “起開,我的事情更重要,我先說,諸師弟…”


    “你們的都沒有我的重要,讓我先來…”


    眨眼間,向三人飛奔而來的師兄弟們,便在諸少彥麵前擠作一團,推來擠去,互不相讓起來。


    “各位師兄,師弟,你們所要呈報之事,應該是同一件,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回落善堂再議。”


    剛剛閃動的思緒,讓諸少彥開始對背後的問天閣提起防備。


    謹慎起見,他帶著浩浩蕩蕩十餘人,步入十字路口另一側,同樣與玲瓏閣隔道而立的落善堂中。


    “同一件事?”


    在回落善堂的短短十餘步路間,給了所有人足夠的交換信息的時間。


    在搞清楚諸少彥所言不假,在場的九人所言俱是同一件事情,一位年長的師兄停住了腳步,停在落善堂之外,有些猶豫道。


    “既然閆師弟已經將情況稟明諸師弟,那我們就不再囉嗦,各自返回,各司其職去罷。”


    常駐丹霞城的弟子隻有百餘人,人手實在緊缺,不可再浪費時間了。


    其他弟子聞言,也止住了腳步,停在落善堂門外。


    丹霞城的落霞山莊是難得的高大雅致,不似在其他城中的低調樸素。


    諸少彥在落善堂診室落坐,周身氣勢不減,在藥香環繞中,沉穩道。


    “不急於這一時半會兒,有重要之事需要各位相助,諸位師兄弟,快快進來。”


    等所有人妥善落座,諸少彥不做長篇累牘,直奔主題。


    “閆師弟是首位來告之人,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便緊要問他,如有缺漏,其他人隨時補充。”


    “閆師弟,那位劉大姐可曾說過,集會幾日一次?地點在哪?上次集會是何時日?每次會有多少人參與?”


    閆師弟定了定神,仔細回憶片刻,才謹慎開口道。


    “劉大姐說,集會三日一次,上次集會是前日午後在城南的慌廟之中,每次地點都不一致,集會前半日會有黑蜂帶來地址。”


    “每次參加集會的人數不定,多則七八十,少則二三十,隻是每次都有新麵孔,應是有人在源源不斷地發展新人。”


    “那她可曾有說,參加集會的丹霞城人有幾人?”


    閆師弟仔細環視一圈,查清了人數。


    “劉大姐說,丹霞城內一共十人,都是魔變之災的幸存者,除了劉大姐姐弟二人,其他八個師兄弟是夠數了。”


    諸少彥點頭表示知曉,沉思片刻,又問道。


    “除了集會,他們可曾接到什麽任務?做過些什麽事情嗎?或是…見到過什麽可疑之人嗎?”


    “沒有,劉大姐說她和弟弟隻是參加集會,並沒有接到任何任務,見到的也都是普通的崇明州人,並未見到什麽可疑人。”


    諸少彥看向其他人,得到所有人的點頭讚同。


    這麽說,也許是這十人滲入時間尚短,亦或是他們還是對武者心存芥蒂,未能全盤托出。


    到底是哪種情況呢?


    看他實在苦惱,韓銘檾在旁出謀劃策。


    “不然,我們將他們一一找來,再詳細問上一問?”


    諸少彥揮手製止了他的想法。


    “這樣一來便是打草驚蛇,再來對劉大姐她們的安全不利。”


    閆師弟衝動地打斷了諸少彥的話。


    “那我們隻能按兵不動,什麽也幹不了了嗎?”


    諸少彥也不以為意,反而揚起一抹狡猾的微笑。


    “誰說我們什麽也幹不了?”


    眾位師兄弟眼神晶亮地看向諸少彥。


    “諸師弟,你盡管吩咐。”


    “諸師兄請講!”


    在眾位師兄弟的期待之中,諸少彥慢條斯理地將所有人一一安排到位。


    “如果他們所言非虛,那麽無論是三日一次的集會,還是即將到來的最終之戰,那帶著消息的黑蜂肯定還會再來。”


    “我需要諸位如常巡查,秘密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並且保護這十人的安全,如有新的消息,第一時間告知於我。”


    “是。”


    明明不足弱冠之年,逢此大劫臨危不亂,還能有如此縝密周全的安排,這也讓落霞山莊弟子們,重新認識了這位莊主之子。


    他們紛紛恭敬領命,轉身赴命而去。


    “你是擔心,他們帶回來的消息是提前串通好的?”


    “不,我相信崇明州百姓不會為虎作倀,隻是…如果這消息是有人精心設計,故意讓我們從百姓口中得知,以擾亂我們的視線。”


    韓銘檾不明所以:“怎麽說?”


    “比如故意讓我們跟著這個線索,大費周章地順藤摸瓜,結果反而浪費了人力物力,忽略我們本該做的事情呢?”


    “我們本該做的事情是?”


    “抓緊一切時機,完善丹霞城布防,讓丹霞城如明逸城一般,平安度過此次魔變之難,讓崇明州人親眼得見,魔變不過如此,重拾信心,不再害怕武者,我們一同抵禦異州人的入侵!”


    這話讓韓銘檾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刻開展行動。


    “諸師弟,我現在還能幹些什麽?”


    “韓師兄就還按照我們之前的安排,盡快落實城中餘糧,這是丹霞城能撐多久的重要因素。”


    “我馬上就去!”


    韓銘檾也是立刻轉身,匆匆而去,隻留下諸少彥,在所有人離去之後,卸下滿身的淡然,流露出幾分愁緒。


    哎,丹霞城藥草儲藏豐富,糧食怕是撐不了幾日,還有人手也實在是匱乏。


    但願落霞山莊能製服魔變著,也但願周邊門派的救援能盡快來到吧…


    而此時,像是響應他的盼望,一位守城弟子正帶著自譚莫垣興衝衝的趕來。


    還未及近落善堂,便聽到那弟子高聲呼喊。


    “諸師弟,諸師弟,救援來了!譚莫垣譚師兄來了!”


    不怪他如此喜形於色,譚莫垣年32,於兩年前突破中成境,如此一來,丹霞城也算是有中成境武者坐鎮,又加了些底氣。


    諸少彥聞言,也是欣喜非常,匆匆迎了出來。


    “譚師兄怎麽這時候來了,這麽說山上…”


    譚莫垣知他憂心山莊,憂心莊主,坦言道。


    “我並未曾親眼所見,但馮堂主說山上已經基本妥當,應該是無事了。”


    這話讓諸少彥的欣喜降了個檔次,還是未能確認母親是否安好,不過山莊無事也好。


    他壓下心中失落,又問道。


    “馮堂主可有什麽指示?”


    “馮堂主讓我從旁協助於你,諸師弟,此次我帶了50人前來,有事盡管吩咐。”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帶人來實在是幫了大忙,各處都需要人手…”


    這邊嚴肅緊張的進行著守備安排,而不遠處的閩羅宮和青衣教,也正在為救援緊鑼密鼓地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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