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密林深處,寰宇營駐紮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進入枯骨密林的第七天,從一開始的步步小心和不適應,一直到現在安營紮寨,站穩腳步,總算是有驚無險。


    主帳內,安秋婷正和其餘十個小隊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不遠處,就是昏睡的歐陽宇。


    平時,歐陽宇是可以聽到他們的聲音的。可是今天,在歐陽宇的思緒裏,卻出現了一個似真似幻的場景。


    初秋,龍翼城。


    西風瑟瑟,卷起殘葉劃過略顯蕭條的街道。


    左右兩旁有許多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乞丐,蜷縮在街邊角落,將身體緊緊縮著,以避風寒。


    街道拐角處,尹無寒搓著凍僵的雙手,麵帶笑意。一路走來,腰間錢袋叮叮當當,金銀碰觸,顯是滿載而歸。


    他也隻是個一十四五歲的小乞丐,破衣襤褸,身上盡皆汙垢,不過身懷巨款,卻足夠他當好幾個月有錢人的奢侈生活。


    隻可惜這龍翼城,當年本是一座非常有名的商業城市,本來很是奢華。可惜當今連年戰亂,商隊大多會從更遠但是更安全的路上行走,根本不會來這兵荒馬亂的龍翼城。


    所以,有錢了,能不能有命花出去,還是個問題。


    不過尹無寒能在這亂世之中,靠著畫筆作畫,隻要碰到懂的欣賞的人,就能賺到一大筆錢,那麽花的時候隻要小心一些,應該也不會有問題。他早盤算好了,先洗個澡,再換一身好衣服,然後去大吃一頓,搞得身上油膩不堪,再洗個澡,再買一身新衣服。


    剛轉過拐角,尹無寒登時心驚。長長街道,左右一晃眼就可以看到十幾個乞丐,似乎人人都要在這大風天兒給活活的吹死。這裏雖然是城市外圈,荒涼一點本來正常,可是居然這麽誇張,實在是尹無寒沒想到的。


    街道上隱約可見兩三家店鋪飄出炊煙,偶爾有香氣傳來。可是房舍緊閉,似乎是生怕這些乞丐去討飯。而那些乞丐也知道討食無用,隻能蜷縮等死。


    “我佛慈悲……慈悲你媽的媽!”


    尹無寒本來雙手合十,下意識的想要誦一聲佛祖,可是就算再念一萬句,又能有什麽用?所以怒罵一聲,隨手解開錢袋,往地上一撒。圓滾滾的銀珠一顆顆四處彈開,乞丐們聽見動靜之後,也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擁而上,紛紛爭搶。


    尹無寒不忍看這場麵,轉過身去,雙手合十,口中誦念佛經,快步離開。


    聽到背後爭奪聲音,有的乞丐們甚至大打出手,有的去敲門旁邊店鋪大門,想要買食物衣衫,心裏更覺酸楚。


    忍不住想起兩年前,他還是一個剛下山的小和尚,看到有人受苦,就想傾盡全力幫助他們。可是他發現,自己就算再有能力,再本事,受苦的人隻有越來越多,而且治標不治本。


    多年來,早把一腔濟世救人的胸懷,消磨的所剩無幾。現在,他還會把錢灑出去,不過再過兩年,可能就連看都懶得再看一眼了。


    想到這裏,又不禁合並雙手,歎道:“佛祖啊佛祖,你要是真的有靈……讓我今兒不至於被凍死和餓死吧。饅頭鹹菜,一席草席固然好,但要有山珍海味,美人暖被窩,我也不反對……”


    尹無寒不忍在城市邊緣處那些到處可見苦難的地方待著,舉步緩緩往城裏走去。


    大概午後時分,腳步酸軟的尹無寒終於有點忍不住,走路都搖搖晃晃。兩三天沒吃飯本來沒什麽,不過這街上越刮越強的狂風,實在是太摧殘人。


    扭頭看到一家酒樓的後巷窄窄一條,南北朝向,正好避開西風,心裏一喜,走到了後巷裏避風,靠在牆邊,不斷喘著氣。


    盤膝而坐,尹無寒左手心壓著膝蓋,右手背壓著膝蓋,呈一正一反。一股淡淡真氣漸漸從丹田流出,貫通全身血脈肌肉,瞬間渾身溫度提高,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這時,後門一個下人打扮的夥計,提著一桶餿味衝天的泔水出來,見到尹無寒之後皺了皺眉,到宅巷盡頭的大泔水桶裏倒了,提著空桶回來,皺眉罵道:“乞丐要飯滾開一邊去,別在我們仙客樓附近搗亂。”


    “施主你錯了。我在這好好坐著,如果都算是搗亂,那你走來走去,豈不是在踢館嗎?我又沒開口問你要東西,怎麽能說我是要飯?我身子弱,你要我滾,這地上又冷又冰,我滾一圈,得了什麽風寒惡症,那可如何是好。”


    說完,尹無寒熱情一笑,雙手合十:“不如這樣,為了彌補你的錯誤,我就向你求一個饅頭,這樣你說的話就不錯了。”


    “滾滾滾,老子自己還吃不飽,哪有閑飯喂你這乞丐。”說著,伸手推了尹無寒一把。


    “哎呦……造孽造孽啊,施主,苦海無邊,苦日子更無邊,你何不回頭是岸呢?”


    “回你爺爺,再不走我就打了!”


    尹無寒拍拍土站起,還是那副賤賤的笑意:“施主,我真的是誠心求一個饅頭而已,何必這麽不講人情呢?對你來說,隻是一個銅珠,對我來說,卻是一條性命。”


    “你他媽怎麽這麽煩人啊?”


    說罷,轉身狠狠關上了房門。


    尹無寒歎了口氣,不過也不覺得氣憤。如果指望世上人人都抱著一顆濟世救人的心,那世間早已沒有苦難。


    剛準備要走的時候,忽然後門打開,一個白白的東西飛了過來。尹無寒接住,發現是個涼饅頭。


    “隔夜的,愛吃不吃。”夥計說完話,就鎖上了後門。


    尹無寒咬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天氣很涼,沒變餿。他咬著饅頭,對著那扇門合十雙掌,拜了一拜:“一念善心,惠澤萬代。”


    走了幾步,還在這酒樓的下麵,實在是腿軟走不動了。就坐在台階上,準備把東西吃完。


    第二口還沒咬下去,忽然聽到樓頂傳來一聲如黃鶯兒啼鳴般悅耳的女子聲音嬌笑拍手:“好啊好啊,還是王叔叔疼我,比我爹好多了。知書知禮,給我把這兩壇子墨水倒在大街上,一滴都不許剩下。”


    聽到這裏,忽然正上方的窗戶和旁邊的兩扇窗戶吱呀吱呀兩聲敞開。


    任尹無寒腦子轉的飛快,也剛剛驚覺,大聲叫:“別……”


    隻說了一個字,兩壇墨水全部倒下。一壇倒在尹無寒旁邊,另一壇就全部澆灌在了尹無寒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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