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勝男貼著教室的牆壁坐下,抬頭看向窗外的高牆


    天氣有些熱,她脖頸下的領口微微濕潤


    屋裏吹進來一陣清風,眾人都下意識抖了抖領口,一陣愜意


    教室裏的環境其實不太好,桌椅被搬空,什麽都沒有。不過他們都是可以接受的,畢竟外麵再危險惡劣的環境都呆過。糜勝男看著門外不時走過幾名扛槍的士兵,從末日爆發這小四個月的時間,她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突然卸下去這口心氣兒,眼睛一閉就迷糊的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公元2018年7月23日清晨,星期一


    近早上七點半的時候,一絲曙光透過玻璃照在糜勝男的臉上,惹得她皺眉眯著眼睛醒來,然後突然瞪大雙眼,伸手摸向腰間,發現自己身在教室,這才漸漸放鬆下來,臉上露出一股茫然。


    看了眼教室裏的隊員,此時或坐或躺都安靜的休息,武器不離身。她小心的站起來,走到窗邊點上一顆煙清醒清醒,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八點整,帶袖箍的工作人員把他們叫醒,把他們帶到一樓大廳,這回是捧著一個個紙殼箱子,給每人都發了一個末世前社畜上班的塑料工牌,讓他們把昨天填的卡片放到裏麵,掛在脖子上,每個卡片上都有一個編號。然後就讓他們登記自己身上的武器,放到箱子裏,進到裏麵後由官方統一保管。


    一聽要繳械,隊員們心裏都有些抵觸,不過糜勝男心想進都進來了,打頭交了。帶袖箍的也解釋,說這些武器隻是暫時保管,以後確定住的地方後,可以拿回去防身,隊員們這才有些不情願的交了。(其實就是變相沒收,後麵想要拿回來設置了很多條件。)(當然,很多也沒真老實的全上交,像段滄浚口含刀片,別人腰帶,內衣,靴子裏貼身的錐子小刀,全都沒有交出來,帶袖箍的也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交出槍和大型冷兵器即可。)


    大棒搭配胡蘿卜,交完武器,工作人員直接派人搬來二十幾個半人高的保溫桶,就地開始分發早餐。眾人也是一宿沒吃飯,聞著飯香全都流著哈喇子,一陣短暫的混亂後,排好隊領著早餐。


    早飯菜譜很簡單:大米粥,玉米麵餅子和蘿卜幹鹹菜。不限量!不過條件簡陋,想吃粥得用公碗。都是在外苟活四個月的老玩家了,能讓這點小事影響幹飯?大茶缸,刷牙杯,罐頭瓶,最不濟總有汽水瓶子吧,把瓶身對半切開,500ml的就是個杯子,2升的就是個碗,之前蘭姐的基地很多都是這麽用的。


    糜勝男拿著塑料保鮮盒盛了碗粥,又盛了勺鹹菜直接倒在粥上,抓了兩個餅子,走到角落就開始吃了起來。粥很稠,喝著燙嘴,餅子也沒糊弄,烙的一麵半焦不焦的,嚼起來有股特別好吃的鍋巴味兒,最後再補上鹹鹹的佐口的蘿卜,嚼在嘴裏發出清脆的‘嘎吱’聲響。在末世前五塊錢不到的早餐,現在已經是非常高配的食物了,要是能再加一個茶葉蛋......算了,要啥自行車。最主要的是不限量!


    以前在基地食堂裏,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到大米,沒去糧站的時候,頓頓土豆地瓜也是常有的事......幺妹兒,可惜你走了,吃不到這麽稠的米粥了。


    糜勝男低頭吃著,不禁鼻子一酸,往粥裏添了兩滴水,趕緊揚起腦袋喝了個幹淨,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讓別人看見。


    男兒有淚不輕彈!幺妹兒,你在天上好好看著,姐在哪都能靠自己混出個人樣子來!


    吃完飯,官方的人帶著他們從大樓的後門走了出去,糜勝男打頭,發現兩邊全是綠色的帳子,前麵三十米不到,又是一堵兩米高的水泥牆,朝兩邊環視一圈,看出了是一個簡陋的類似古代‘甕城’的設計。


    打頭帶袖標的一人衝牆上揮了揮手,然後鐵門緩緩打開,他還非常有儀式感的喊了一句:


    “各位幸存者,歡迎進入東大安全區!”


    “哢吱。”


    大門緩緩打開,東升的太陽剛好照到西麵,透過門縫晃得眾人睜不開眼睛,從裏麵漸漸傳來一陣嘈雜吱聲,待大門打開,糜勝男首先聽見了久違的又略顯陌生的鈴聲:


    “叮鈴!~”


    幾人踩著共享單車,從他們麵前騎了過去,身上穿著整潔的工作製服,戴著工牌和帽子,略顯急促的看了他們一眼,扭回頭繼續飛奔。


    完整的路燈


    幹淨的街道


    嘈雜忙碌的人們


    糜勝男感覺自己一下子從原始部落回到了現代社會,捋了捋自己破舊的衣服,還真拍出了兩抖灰。


    校園內,已經不是她學生時代認識的模樣,一路行來,兩旁好多的樓,都像末世前商戶街道改造一般,在門臉前立上了腳手架和綠色的幕布,裏麵不時傳來一陣叮呤咣啷的聲響。有些樓甚至已經被推倒,用鐵板圍了一大片區域,在裏麵打著地基,一派大興土木的模樣。


    這是在幹什麽?不敢想象,校園裏居然像末世前一般,竟然還有施工隊?!


    糜勝男心裏驚訝的想著,路過一個交叉口,就見幾十名幸存者從他們麵前走過,戴著頭盔,穿著工地的製服,零星幾名推著那種裝水泥的獨輪車,看見他們臉上沒有露出絲毫好奇,隻是撇頭上下打量一眼,就趕緊忙著自己的事。


    忙碌,冷漠,跟末世前城市裏的人一樣。


    糜勝男心裏想到,感覺有點微妙,一時沒扭轉過來。在外麵四個月的喪屍末世,他們遇到幸存人類的第一反應是警惕,然後是好奇和打探。如此氛圍,她推測牆內的生活,應該一直沒有感受過屍潮的威脅,這裏軍隊的武力應該非常強大。


    過了有五分鍾的路程,眾人走到一個小型廣場,中間偉岸的烈士雕像被鐵板保護起來,周圍的鬆樹全都砍掉隻剩圓圓的樹樁,廣場的周圍,被一個個告示牌圍成一圈,上麵整齊的貼滿了一張張a4紙,全是各種大小尋人的信息和聯係方式,一路走來讓眾人感覺非常的怪異。


    怎麽說呢,就好像進入了一個末世前老頭老太太中意的公園相親角裏麵。


    “你們先在這裏呆著,一會兒會有人過來安排你們。”那人衝糜勝男說了一句,直接帶人離開。這三百多人自是像逛畫展一般,圍著告示牌看了起來。她也不能免俗,看了一會兒毫無收獲,也就三十幾張告示板,上麵貼著幾百張尋人啟事,有的看那樣子已經被覆蓋了好幾張,有幾張已經被紅筆花了個大‘x’,不知是過期還是尋到。奉市好歹是省會,末世前近千萬人的流動人口,想在這裏麵找到親人的下落,隻能看運氣。


    沒一會兒,就見一名穿著風衣的男子,留著精幹的短發,身後跟著兩名手下,全都佩戴袖箍。一打眼非常的氣派,給人的感覺就像末世前電影裏的‘黨衛軍’那般。看歲數年輕的很,得比糜勝男小了兩三歲的模樣,大馬金刀的走到她的麵前,笑著說道:


    “學姐,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你是......鄔紹?”


    “哈哈,是啊,真沒想到學姐你還活著!我很開心啊!”


    “嗬嗬,我都沒敢認出來,你變化好大。”糜勝男巧眉輕蹙,這個小自己兩屆的學弟,在她的印象中,戴著眼鏡,留個土土的蓋頭,一副老實學生的模樣。現在眼鏡不戴了,言語間鋒芒畢露,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哈哈,學姐你說過,人都是會變的。我聽到消息,可是特意過來找你的。怎麽樣?跟我走嗎,邊走邊聊?”鄔紹笑著一擺手。


    “那走唄。”初登寶地,人生地不熟,有個引路人,糜勝男自是客隨主便。


    二人離開廣場,沿街而行。二人寒暄一番,然後回憶了一下同校相遇的幾次交際,感歎一番往日的青蔥歲月。這鄔紹小糜勝男兩屆,算是她的小迷弟,還曾經麵對麵對她表白過心意,不過被她狠狠拒絕,教育了一番。時過境遷,末世重聚,鄔紹大方的調侃起自己年少時的莽撞,反倒弄得糜勝男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呀,小紹,我當時話說的也有點重了,你別介意啊。”


    “哈哈哈,學姐,說實話,當時有一段時間,我真的挺恨你的!但末世爆發後,經曆了這麽多的事兒,我反倒很感激你的。真的!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自己,沒有我還是那個懦弱廢物的我啊。”


    “嗬嗬,那挺好,看來你現在真的是混好了,有出息了。”糜勝男也不知道說什麽了。


    “那可不!來學姐,抽煙不?”鄔紹笑著朝後麵一伸手,自有手下給他遞來一包高檔的軟包香煙,就見他撕開包裝,熟練的伸出兩指拍打著煙盒,彈出一根遞給她,糜勝男也不矯情,接過來點上,二人開始吞雲吐霧。


    “學姐,這軟玉溪咋樣,當年我就看你抽這個煙,一下子就給我迷住!”鄔紹一臉愛慕的說道。


    “嗯,挺好。”糜勝男尷尬的說道。


    鄔紹聽完,笑著抽了一口煙,隨後就見他臉色瞬間一垮,表情冰冷的說道:


    “呼~...好,敘舊也聊完了,說正事兒吧。”


    “呃...”


    糜勝男一噎,見鄔紹翻臉不認人,一時無措在當場。這讓她突然想起在基地農場時,跟趙子昂會麵的場景,自己也是先寒暄一番,然後話鋒一轉。自古以來的上位者,就是不用看底下人的情緒和臉色的,你想和善可以和善,要突然冷起臉來,他們也得受著。


    看來他鄔紹現在,也是君子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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