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顏握著自己的煙鬥,愣愣地站在茗香樓的大廳裏。


    匆忙出門的小丫頭,她也是認識的,這不是播留影戲的阮素。她這麽慌慌張張做什麽?


    而且直接用頭撞在自己的煙鬥上,也不當一回事,繼續就跑了。這是搞什麽?


    她眯起眼睛,看著阮素的背影漸漸遠去,又看向阮正一臉無奈的模樣,本來八卦之心頗為炙熱,想要問問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小芷掀開雅間門簾。裏麵的觀眾魚貫而出。


    小芷頗有經驗地喊了一聲:“下一場到這裏來買票了。”


    趙星顏略一猶豫,將阮素的事擱置下來。想來是阮家叔侄吵了架吧,別人的家務事,管來做什麽?


    八卦再有趣,能有朱一旦的留影戲有趣麽?


    這麽想著,她放棄了繼續探究下去的興趣,排隊,付錢,觀影。


    這一集果然好笑,而且還明示了背後黑手就是黑韃人,接下來感覺會有大動作了。可惜,還要等到十天以後。


    瞟了一眼小芷,發現這個小丫頭正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她也是小丫頭過來的。大人吵架麽,小丫頭夾在中間,心裏難受,可不是就隻會哭了。


    搖搖頭,趙星顏走出雅間,行至門口,皺起眉頭:“呀,雨下大了啊。老萬,你又不帶傘!”


    萬全德尷尬地摳了摳腦袋:“雨天帶刀不帶傘,這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


    石昆衝入青龍會總壇。他雖然最近沒有在青龍會做事,可身份依然是青龍會的人。這裏的人也不會擋著他不讓他。


    他看了看,在總壇練功……和吃烤肉的會眾,心裏一萬頭草泥馬在呼嘯。


    他急得都有上火了,這些人怎麽過得這麽逍遙。


    他沉著臉,走向金崇金天王的屋子。站在屋外,他略一定神,下了最後的決定。雙掌平推而出,猛然將門推開。


    裏麵的情景,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不隻有金天王在,還有其他三位天王!


    青龍會四天王居然都在屋子裏!


    四個人盤腿坐在小桌前,各自握著一根烤串,端著一碗黃酒。這悠閑的模樣,哪像是黑道四天王,簡直就是街邊四老饕。


    石昆顯然打擾了他們的雅興,四道目光犀利地掃視過來。


    金崇冷聲問:“你這是什麽態度?是我們青龍會的會規不嚴了,還是我們打人不痛了?”


    石昆腦中也嗡了一聲。若是隻有金崇一個,他還可以試試求援。可這四個人,脾氣各不相同。有人吃軟,有人吃硬,有人好色,有人貪財,怎麽才可能說服他們四個人啊?


    他底氣先就泄了三分,低聲說:“金爺,曾爺,曲爺,劉爺。我是想請你們派人去北竹幫救個人。”


    四人對望一眼,由金崇詢問:“這是生怕鷸蚌不相爭,漁翁不得利了嗎?北竹幫又怎麽了?你別怕,有我們做主!說說是怎麽回事。”


    石昆心中安定許多,立刻說:“北竹幫抓了我兄弟,梁劼。我想請四位爺去幫忙救人。”


    四天王再次對望,金崇沉聲問:“梁劼,是不是拍留影戲那個小子?”


    石昆臉上顯出一絲喜色:“金爺聽說過他麽?確實是他……”


    金崇揮手打斷:“他又不是我們青龍會的人,關我們什麽事?”


    石昆剛想開口,忽見曾天王手指一彈,一道飛繩襲來,將他捆了一個結實,而後又是一雙臭襪飛來,堵入他口中。


    曾天王不高興地說:“老金,你手下不曉事的嗎?拿外人的事來煩擾我們兄弟四人喝酒吃肉!你說怎麽罰?”


    曲天王搶在金崇開口前說:“這個簡單,把他綁在那裏,讓他看著我們吃。看得著,聞得著,吃不著。”


    “好極,好極。老曲深得我青龍會的精髓!會首一定會喜歡這種判罰。”劉天王撫掌大笑。


    金崇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動彈不得的石昆,不著痕跡地說:“來,我們走一個。”


    石昆急得跺腳……也沒法跺出來。


    這下,還有誰能救梁劼!


    ……


    仲夏的雨,並不大。


    正是這種天空烏黑雲穹之下,如針織般細密的小雨,讓人感到一絲涼意。


    阮素在這樣的風雨中,奔跑著。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注意到梁劼的情形。


    “我的生涯一片無悔。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她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這麽有趣的句子。她在笑的時候,也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人會想出這麽有趣的話。


    再後來,那個瘦瘦高高的凶巴巴男子,教訓了她的嬸嬸,又去殺了欺負過她的北庭人。


    她這一生,就如夏日路邊的小花,並不絢爛,卻又總被風吹雨打去。


    但是,小花也是喜歡陽光的。梁劼,是她的光。


    她機械地奔跑著。


    那天下午細雨中的奔跑,她一路哭,哭泣她逝去的父母,也哭泣她可能再也見不到的梁劼。雨水浸濕她的全身,她並沒有什麽可後悔的。


    來到石昆交代的地方,她用力捶打著大門。


    門嘎吱一聲打開,一位北竹幫的幫眾古怪地看向她:“你是什麽人?”


    阮素臉有些紅,下意識地低下頭。她很少和陌生人說話的。小聲說:“你們是不是抓了茗香樓的梁劼?”


    幫眾將視線越過她,看向後麵,在確定她隻是獨身前往以後,不動聲色地說:“進來說。”


    聽到幫眾叫她進去,阮素又有些害怕起來。她連和陌生的普通人打交道都害怕。這可是興原府三大幫派的北竹幫啊。


    略一猶豫,她咬咬牙,走了進去。


    在翠竹小徑之間,阮素被領到小樓門口,十來個凶神惡煞的男子齊齊看向她。


    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中害怕極了,聲音有些顫抖地問:“你們是不是抓了茗香樓的梁劼?”


    一個八字胡嘿嘿一笑:“是又如何?”


    阮素猛然抬起頭,看向這個男人,將自己冰冷的手朝著懷中的銀子攏了攏,沉聲說:“你們不要傷害他。我願意給錢。”


    “給錢?”周大金大笑起來。


    哪來的傻丫頭,還沒搞清現在的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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