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隻說:“你決定。” 鬱清沒動,他看著裴予, 咬重了字音:“我可以去見他嗎?” 不知道又怎麽了的範瓶一臉懵逼的看著他倆。 他在這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 還是頭一次遇見鬱清這樣性格的人。 就……你根本摸不準他的意思。 裴予未答,鬱清就問他:“裴予,你不想管我了是嗎?” 裴予也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垂眸看鬱清,也不知道是凍得, 還是因為剛哭過, 他的鼻尖和眼尾都有點紅。 因為人工降雪, 這幾天星城冷得不行, 路上雖然進行了清雪,但卻還是濕的,雪也堆在道路的一旁。 鬱清就好像是這片白雪中的一抹紅。 足夠艶麗。 裴予默不作聲的從車裏拿出了圍巾給他圍上, 又撕開暖寶寶將其卷起來放到鬱清的口袋裏:“你可以去看他,但得我陪著。” 鬱清沒有把手伸進口袋裏,反而是朝裴予伸了出去:“……暖手,以及你別跟我一起進去。可以嗎?” 裴予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脖子上貼著,看得範瓶露出了個驚悚的表情,兩人卻旁若無人,裴予還低聲說:“不行,我不放心。” 鬱清退而求次:“你找個人和我一起進去…再說了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格鬥術我也學過,鄭郝打不過我。” 裴予看向範瓶。 範瓶立馬道:“有人在門口守著,我讓人跟鬱少一起進去。” 裴予又看回鬱清:“我會站在門口。” 還有太多的事兩人都沒有說開,但此時,他們就好像是將那些問題全部遺忘了一樣。 鬱清甚至露出了個燦爛而又帶著點狡黠的笑容:“好噢。” 三人往大平房裏麵走。 鬱清和裴予走在前麵,後頭的範瓶親眼看著鬱清將口袋裏的暖寶寶拿出來放進了裴予的口袋,然後又把自己的手塞到裴予的口袋裏,惹得裴予也伸手進去,抓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大男人貼在一起走,也不嫌膩歪麻煩,裴予甚至還再伸手替他擦了擦眼尾。 說實話,範瓶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裴予。 從前他不理解裴予為什麽會對鬱清一家那麽執著,後來又聽說裴予喜歡上了鬱清,並且還和他在一起了,他就更加不懂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同類”。 範瓶從來就沒有什麽太多的感情。 對於他來說,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好玩”和找點事做。 但現在看到鬱清後,範瓶心裏竟然不住的升起了一點豔羨。 他想,他要是也能遇見這樣一個人就好了。 如果說他們是長久不變的黑夜,那像鬱清這樣的人,就是上天憐憫於他們賜予他們的最後一抹黎明。 裴予抓住了他的黎明,黎明也選擇了擁抱他。 . 這大平房比鬱清想象的還要破舊。 也不能說是破舊,就是純粹的沒有刷粉牆,全部都是水泥,然後有幾張門和封死的窗戶隔開了房間—— 就很有電影裏壞人囚禁好人的場景的那味兒。 範瓶說有人在門口守著,還真的不是假的。 而且他們手裏的捏著浮萍拐或者是收縮棍,一看就很□□。 鬱清心說要不是查到裴予就是裴千難,確定人是正兒八經的集團老板,結合一下他身上的傷,當場就是一本幾千萬字的男頻黑.道小說出爐好吧? 守在門口的人衝範瓶打了招呼,卻沒有跟裴予打招呼,很明顯是沒見過裴予的。 這讓鬱清稍微鬆了口氣。 黑.道犯法啊,裴予還是不要摻和太深才安全啊。 範瓶挑了四個人跟鬱清一起進去,鬱清覺得陣仗太大,範瓶嗐了聲:“您要是在裏頭磕到了一點……那明兒您得給我買塊風水好點的地把我葬了才行。” 鬱清:“……” 他總覺得範瓶這話不僅僅是玩笑,所以他又瞥了眼裴予。 就見裴予神色平淡,也不反駁。 範瓶又說:“您放心,我手底下這四個,身手都很好,嘴也嚴實。” 鬱清說好。 於是門這才被打開。 但率先進去的不是鬱清,而是四個“保鏢”中的兩個。 這陣仗,弄得鬱清有點頭禿。 裴予又提醒他:“我就在門口守著。” 鬱清實在是有點無奈:“他能拿我怎麽樣……算了,你要守就守吧,正好你也看看。” 沒等裴予問看什麽,鬱清就徑直邁進去,還讓人把門給關上了。 鬱清說的不錯,鄭郝是真的不能拿他怎麽樣。 因為他渾身都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倒在地上,看見他就嗚嗚嗚嗚個不停——畢竟嘴裏被塞了布還用膠帶給封死了。 鬱清看著他,記憶裏鄭郝的臉其實已經很模糊了。 這麽多年沒見不說,在鬱清的腦海裏,關於鄭郝,那些不好的回憶更大過那些溫馨的記憶。 所以鬱清看著消瘦了很多、還被迫剃了頭的鄭郝,沒有什麽特殊的情緒,隻平靜的問他:“聽說你要見我?” 鄭郝又嗚嗚嗯嗯了幾聲。 鬱清看向其中一個“保鏢”:“可以麻煩你把他嘴裏的東西扯了嗎?” 保鏢沒有遲疑,徑直走過去,手下也沒個輕重,直接用力一扯,扯得鄭郝生痛,但終於能夠說話了:“鬱清你他媽這個狗娘養的玩意兒——” “你可以繼續罵。”鬱清淡淡道:“因為我也可以扭頭就走。能救你的隻有我。” 鄭郝一頓,聲音在那一瞬間就停住了。 他看著鬱清,眼裏帶著狐疑和一點迷茫:“你……是鬱清?” 鬱清勾唇:“怎麽?六年不見,不認識了?” 鄭郝有幾分錯亂。 他記憶裏的鬱清,是隻會縮在別人懷裏哭哭啼啼,嬌弱得不行的小少爺。 是和他爸媽一樣容易心軟的廢物。 現在這一個……好像是鬱清,又不是鬱清。 鬱清沒有等他回答,隻問:“你想見我,有什麽事嗎?” 鄭郝壓下心裏的不適:“我是你舅舅,我出來你都不來接我……還有這群人,你他…你讓他們給我鬆開。”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鬱清重複了兩個字:“舅舅。” 鄭郝以為他在喊他,於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你快讓他們放了我!” 鬱清看向自己身邊的保鏢:“不好意思,可以借一下你手裏的收縮棍嗎?” 保鏢這回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手裏的東西給了他。 鬱清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搓了搓自己還沾著一點屬於裴予的體溫的指尖,然後他握住了棍柄一甩。 長長的鐵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鬱清挑唇,看向鄭郝:“在你眼裏,我應該和我的父母一樣吧。” 他說完這話,又自我否定:“不,甚至我可能連我的父母都不如吧?” 鄭郝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有些慌亂的盯著他手裏的棍子:“你要幹嘛……” “當年你在警局裏,可是跪下來求爸爸媽媽不要起訴你。”鬱清低聲說:“可現在你被捆成了臭蟲的模樣在地上扭動,卻還高高在上的指使著我。” “他們說我是天生的演員,看來還真是如此。” 鄭郝錯愕的看著他:“什、什麽?” 鬱清彎了彎眼:“你知道嗎?從你拿杯子砸傷我爸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有一天我要討回來。” 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手也徑直抬了起來。 鬱清說自己練過,不是假話。 一聲悶響伴隨著尖叫響起時,幾乎所有人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縮。 裴予毫不猶豫的就打開了自己身後的門。 但門打開後,看見的卻不是鬱清受傷或者是鄭郝瘋了似的撲上來導致保鏢為了保護鬱清而傷害到鄭郝的場景。 而是鬱清拿著那根棍子,麵前是額頭被他一棍打得出了血說不出話了的鄭郝。 鬱清終於笑不出來,反而是一字一頓的,聲音帶著冷冽:“這是替我爸討的。” 他抬腳,將鄭郝踢得翻了個身,露出了脊背。 鬱清抬起棍子,彎下腰,毫不猶豫的又是一棍下去。 這一次,他們都清楚的聽見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鬱清說:“這一棍,是替裴予討的。” 他後退兩步,看著因為疼痛陷入了半昏迷的鄭郝,將棍子隨意的丟到了地上:“舅舅,現代社會講文明,所以我也不說什麽十倍奉還,但你以後再讓我看見你一次,我就管你討一次。” 他眼前還是記憶深處他父親額頭上的傷和家庭醫生說裴予背後的傷有多慘烈:“你可以去告我,去起訴我。不過誰讓我們是‘家人’呢,有什麽事是不可以和解的呢,你說是吧?” 清楚的聽見了這句話的鄭郝打了個寒顫。 他口齒不清的說:“你、你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