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不會執著於讓所有人認為自己是好人,這是愚蠢而無意義的。  當然,幫趙正博查出凶手是一碼事,保護容斯言是另一碼事。  他不會因為她是趙正博的姐姐就心軟。  陳岸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遞給她:“想好了就打電話給我,經濟緊張,也可以把銀行卡號發過來。”  趙丹丹沒接:“我可以走了嗎。”  陳岸:“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容斯言為什麽要調查這件事?他應該和趙正博不怎麽熟悉吧。”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困惑。  容斯言和趙正博隻有一麵之緣,是去趙家采訪那次,他們完全談不上交情,就算是用樸素的正義感來解釋也完全解釋不通。  消失八年,特地改變樣貌回國,冒險潛入沈家,這些代價都太大了。  趙丹丹古怪地看著他:“你不知道?”  陳岸:“我確實不知道。”  趙丹丹:“他沒有告訴你,那應該是是不想告訴你吧——那我遵從他的意願,也不想告訴你。”  算是狠狠報了今天被綁架之仇。  出乎他意料,陳岸倒是沒再多逼問,就這麽放她走了。  “不說隨便你,反正我遲早能查出來,隻是時間問題。”  趙丹丹:“他既然不想告訴你,你又何必強行調查呢。”  陳岸麵無表情。  趙丹丹深深吸了口氣:  “不是每個秘密都必須大白於天下的,他不想說,可能是因為曝光出來會比無人知曉時更讓他痛苦。  局外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每一個在心底藏著秘密的人,都比任何人更渴望遺忘。”  陳岸說放人,就真的放她走了。  趙丹丹離開溫泉館之後,打車回到家中。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陳岸派來監視她的人終於離開了,於是她從後門溜出公寓,再次前往了溫泉館。  趁著夜色掩護,她來到d區夏夕空屋的右側,那裏是唯一沒有被圍牆圍到的地方。  時鍾跨過十一點的時候,桑拿房的燈光亮起。  她鼓足勇氣,輕輕敲了敲桑拿房的窗戶。  窗戶是磨砂的,看不到裏麵的具體情形,隻能看到模糊的光影。  她隻能賭。  賭此刻房間裏的是容斯言。  房間裏的男人聽到了,陰影靠近窗戶。  趙丹丹突然察覺不對,因為那身影的個頭比容斯言高得多,起碼有一米九幾。  她立刻跑開了,隨即聽到窗戶打開的聲音。  陳岸探出頭來,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幾個小孩兒在扔石頭玩兒。  容斯言在屋內問道:“怎麽了?”  陳岸:“沒什麽,幾個小孩兒惡作劇。”  把窗戶又關上了。  趙丹丹心髒跳得飛快。  顯然,此刻在屋內的是容斯言,陳岸在桑拿房裏。  她無法可想,情急之下,抓起一把小石子,隔著高高的圍牆向裏麵扔去。  輕微的幾聲水花響,是石子扔進了溫泉池裏。  片刻後,不遠處傳來推拉門打開的聲音。  幾聲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然後腳步聲又消失了。  趙丹丹正絕望之際,突然聽到一牆之隔傳來清晰的說話聲。  那聲音幹淨清亮,十足的冷靜。  “下午在學校門口,是你找我?”  將來小狗知道真相了,真的會心疼死吧……第71章 楚門的世界  陳岸蒸完桑拿回屋內,容斯言和唐小笛已經睡了。  房間裏一共兩張大床,唐小笛睡覺愛翻滾,單獨睡在靠裏側的大床上,抱著溫泉館送來的吉祥物玩偶呼呼大睡。  容斯言穿著靛青色浴袍,皮膚更顯白皙柔嫩。  他睡在靠近溫泉池的一邊,背對著他側躺,身上搭著一條深藍色法蘭絨毯子,堪堪遮到腰部,手臂搭在毯子上。  陳岸從後麵抱上去,手伸到前麵,暗示意味十足地揉他的前胸,想溫存一番。  把人抱住,卻發現他有些發抖。  “冷?”他支起身體來,“我去幫你再要條毯子。”  “不用,”容斯言的聲音有些古怪的模糊,“可能是剛才泡水泡久了,這會兒有點不習慣……睡著了就好。”  陳岸怕他著涼,還是硬要了兩條毯子來,給他加上:“熱了再掀開就是了。”  容斯言拗不過他,隻好半撐起身體來,對臉扇了扇風。  浴袍前襟在動作掙動中敞了開來,露出大片白皙的胸口。  陳岸眼睛直勾勾的,又纏上來,滾燙的唇舌在頸部流連,半邊身體壓著他,手控製不住地往浴袍裏伸。  容斯言浴袍裏除了一條內褲什麽都沒穿。  陳岸手一摸進去,觸手可及就是滑溜溜的皮膚和柔嫩的凸起。  容斯言掙紮:“我累了。”  “做完就睡,一次就好,”陳岸哄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不想試試麽。”  容斯言臉色漲紅,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小笛……小笛就在旁邊!”  “給他換個房間就是了,”陳岸滿不在乎,“要麽我們去外麵溫泉池做,把窗簾拉上,他能看見個什麽?”  陳岸說著,回頭看看小笛,似乎還真打算把他抱去另一個房間睡了。  容斯言其實已經被摸得起了反應,腿開始發軟。  要換了往常,陳岸這麽連哄帶騙的,他就算感到羞恥,多半也拗不過他,加上身體實在不受控製,半推半就地也就做了。  但是今天不知怎麽的,反抗得厲害:“我要生病的……”  陳岸終究還是最怕他生病,悻悻地住了手,給他蓋好被子。  臨睡前在他耳邊惡狠狠地道:“等把你身體養好了……看我不把你綁床上生十個!”  其實他對繁育後代沒什麽執念,也清楚容斯言並不能生孩子,但是他發現容斯言好像對“生孩子”這件事特別敏感,每次被他這麽調笑都會變得羞惱可愛,就每每拿這件事來逗他。  容斯言被他這麽調笑,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惱怒地揍他,而是幹巴巴罵了句“無聊”,就繼續轉頭去睡了。  陳岸以為他是累了,便也不再說話。  關了燈,在一片清朗的月光中摟著他入眠。  他不知道的是,容斯言背對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目光裏滿是疑慮和茫然。  容斯言想著趙丹丹隔著牆對他說的話,徹夜未眠。  “如果隻是我弟弟死去的事,我也就不來找你了。我太知道被回憶折磨有多痛苦了,你能在失去記憶的快樂中度過一生,沒有什麽不好的。  可是你曾經告訴過我,因為大腦損傷,你的記憶力很不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再次陷入混沌,逃避現實,我一定要來打醒你,不然你一定會在未來得知真相的某一天崩潰自殺,因為那時可能已經失去了查出真相的最好時機。  你可以選擇相信我,或者喊陳岸來把我趕走,都可以。  我隻是來完成曾經的一位朋友拜托我做的事,現在我完成了。  你不願意的話,我會自己調查下去,這條路我原本就是打算自己一個人走的。”  容斯言問她:“我的那份真相,是什麽?”  趙丹丹是弟弟被殺,那他呢?  他的某個親人……也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那對隻存在於陳岸口中“在法國旅遊”的父母,心髒一陣緊縮,手腳冰涼,倉皇不已。  趙丹丹沉默了很久,似乎不忍心把真相告訴他。  最終她隻是歎息道:“等記憶恢複了,你自己會想起來的——如果記憶沒有恢複,我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說什麽都沒有意義。”  從溫泉館回來之後,過了幾個星期,唐小笛就放寒假了。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早,卻遲遲不見下雪。  唐小笛在窗前唉聲歎氣了半個月,終於迎來了槿城的第一場雪。  不是大雪,但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比鵝毛大雪更多了幾分詩意。  唐小笛於是開始每天每天在窗前激情創作,用白色蠟筆在紙張上塗了一張又一張,每一張都是大雪紛飛。  文揚逗他,說你這畫的什麽呀,什麽都看不見。  唐小笛自有一套理論:“誰說畫畫一定要人看見的?我之前也沒有見過媽媽,可是媽媽就是回來了呀。媽媽就像雪花一樣,隻要想念得夠多夠久,他自然而然就出現啦。”  文揚是為數不多得到陳岸信任的人,對他們之間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歎息之餘也感慨萬分,自家老板抑鬱了八年多,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枯木逢春了。  他笑眯眯地摸唐小笛的頭:“嗯,你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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