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勾人。  陳岸難以啟齒,他覺得自己不是在看一個男孩子的身體,而像是在偷窺一個青春期剛剛發育的女孩子,這讓他忽然感到心虛。  鬱風晚的腹部有一個小小的,燕尾蝶形狀的胎記,是淺紅色的。  穿校服襯衫的時候,因為要拿領結,微微側過了身,陳岸看到他的胸部竟然有微微隆起的弧度,像個鼓起的小奶包。  彎下身體的時候,正好正麵對著他。襯衫淩亂地堆在身體前,遮住了一部分身體,可是從陳岸的角度,正好能看見胸部中間的空隙,兩團柔軟的凸起,頂端是淡淡的粉紅色。  陳岸懵得像隻呆頭鵝。  鬱風晚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他很自然地在他麵前換好了衣服,抬起眼睛,看到他一臉呆滯,皺眉道:“你在發什麽呆?”  陳岸慌忙低下了頭。  鬱風晚好像很討厭他這副呆呆愣愣、沉默寡言的樣子,臭著臉,勉強忍受著和他吃了早餐。  鬱丹青今天早上有事,沒辦法送他們去學校,所以他們是打車去的。  到了學校,正值上學高峰期。  鬱風晚往左邊走了兩步,似乎想甩開他。  陳岸忽然看見馮達旦他們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然而不知為什麽,竟然猶豫了良久,沒有上來找茬。  陳岸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畏懼鬱風晚。  自己站在他旁邊,沾了光,竟然得到了庇佑。  鬱風晚不僅是老師的兒子,而且是學校風雲人物,成績好風評好人氣高,三不五時代表學校出去表演參賽,基本上沒人敢惹。  換言之,如果營造出他和鬱風晚是好哥們兒的假象,以後基本都不會被欺負了。  想及此,陳岸趕緊上前兩步,默默地跟著鬱風晚。  鬱風晚擰起眉頭:“你跟著我幹什麽?”  “……正好,順路。”  周圍人看見鬱校草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鼻青臉腫的黝黑麵孔,好奇地張望,竊竊私語。  按照以往來說,鬱風晚身旁出現的最多的人,是和他青梅竹馬長大的物理競賽天才——宋予清。  “小晚!”  宋予清擠過人群,過來摟住鬱風晚的肩膀,親昵道:“哎呦我去,我跟你說,我昨晚打那局——”  他看到鬱風晚身旁突兀地跟著一個陌生男孩,頓了頓:“你朋友?”  這臉上的傷……怎麽看怎麽像小混混。  鬱風晚冷冷道:“不是。”  宋予清笑嘻嘻道:“也是,你哪個朋友我不認識的。”  陳岸又貼近了一點。  鬱風晚:“……”  餘光瞥到探頭探腦的馮達旦等人,想通了陳岸的目的,慢慢冷下了臉。  三兩句打發了宋予清去買酸奶,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揪著陳岸的衣領,把他拉到教學樓後麵僻靜處。  陳岸比他高一個頭,其實用力掙脫的話,鬱風晚是拽不住他的。  可是陳岸乖乖地被他拽了過去,便於他訓話,還微微彎曲後頸,低下了頭。  鬱風晚的目光像針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動的什麽心思。”  因為湊得近,陳岸聞到了他頸間的香水味道,木香和青草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冷冷淡淡的,又隱隱約約帶著點水果的甜香。  陳岸對香水沒有研究,但是覺得聞著很舒服,清冽幹淨,像夏天吹過海麵的風。  鬱風晚擰著眉頭,在惱火地警告他什麽,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但是陳岸聽不進去。  稀裏糊塗聞著他身上的氣味,腦海裏浮現出早上看到的白皙身體,眼前又有一張足以吸引走全部注意力的臉,聽得雲裏霧裏,隻知道點頭。  “……不要自顧自在學校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我沒義務、也懶得管你的破事,聽到沒有!”  最後,陳岸隻聽到了這句。  沉默片刻:“……知道了。”  中午陳岸又被揍了。  起因是化學小考的時候拒絕給馮達旦抄卷子,還向老師舉報了,馮達旦當即被請了家長。  於是一吃完午飯,馮達旦就帶人把他堵在禮堂後門了。  這回也不廢話了,直接懟在牆上拳打腳踢,拳拳照著最脆弱的地方打。  昨天剛結了痂的傷口再次破裂,鮮血噴湧而出。  拳頭在身體上擊打,發出沉悶的響聲。  陳岸緊緊抿著嘴,一聲不吭,每當繃起身體奮起反擊一下,就會有六七隻拳頭成倍地報複回來,直到壓得他無力反抗。  期間偶爾有學生經過,但是都驚懼地躲開了。  疼痛感四處蔓延,仿佛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噬咬他的皮肉,沒有哪一塊是完好的。  連痛感都變得麻木和遲鈍。  馮達旦一腳踩在他臉上,呸了一聲:“打小報告?你個死了媽的!”  陳岸原本已經被打得動彈不得,聽了這一句,忽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拽住馮達旦的褲腳一把掀翻,撲上去咬住了他的臉。  “我艸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回是咬在了最脆弱的地方,皮開肉綻,馮達旦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周圍人慌忙上前要拉開陳岸,可是拉得越用力,陳岸咬得越凶。  馮達旦被咬得滿臉血,痛苦得蜷縮抽搐。  由遠及近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鬱風晚和宋予清手裏抱著卷子,停住腳步,低頭看著他們。  陳岸看到熟悉的白色網格運動鞋,下意識抬起頭,和鬱風晚目光對視。  一個殺紅了眼,滿嘴都是血,像一頭傷痕累累的小獅子。  一個穿著整齊幹淨的校服,抱著卷子,微微低頭,冷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陳岸腦海裏響起鬱風晚早晨的警告:  “不要自顧自在學校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我沒義務、也懶得管你的破事。”  “胡鬧!”身為學生會會長的宋予清厲聲道,“都給我住手,站好了,一個都不許動!”  學校保安很快聞訊趕來。  其他人嚇懵了,立刻在牆邊站成一排。  陳岸死死地盯著鬱風晚。  在他嚴厲的注視下,慢慢鬆開了嘴。  下一秒,馮達旦怒吼著反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他看起來是要報複回去,可是因為痛楚,根本發不出力氣。  保安一擁上前,強製性把兩人分開了。  陳岸躺在地上,感覺鮮血和力氣都從身體裏飛快流失。  他看到白色網格運動鞋的主人走到自己身旁,輕輕蹲了下來。  那腳步聲慢慢的,很輕柔很淡漠,但是一步一步,在他心裏形成了固定的旋律,閉上眼睛都能認出來。  又聞到了熟悉的,好聞的,清冽的葡萄柚的香氣。  一隻柔軟的手落到他的臉頰上,慢慢地摸了摸他的傷口,仿佛帶著神奇的魔法,溫暖療愈,臉上的痛覺忽然消失了。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仰頭看一看那張臉,就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事件前所未有的大,驚動了校長沈麟和整個董事會。  惡性事件原本就影響力極大,何況立藤是槿城的招牌之一,向來以素質教育和學生安全為第一要務,如今在校內發生這麽惡劣的霸淩事件,一旦被捅出去,學校形象將受到極大的打擊。  沈麟親自出麵,把陳岸和馮達旦安置在槿城最好的醫院,並和雙方家長展開了懇切的協商。  最後商議的結果是,醫療費由立藤全包,包括馮達旦的創麵縫合手術,保證不留下任何疤痕,也不會對以後的人生造成任何影響,條件是雙方家長都不再糾結此事,隻把它當作普通的學生衝突。  一個是霸淩受害者,一個被毀了容,雙方家庭又都非富即貴,原本會鬧得天翻地覆,然而沈麟在其中斡旋良久,手腕了得,最後竟然勸得雙方家長心平氣和地坐在談判桌上,接受了這個處理辦法。  其實個中原因,正是因為雙方家長都清楚,自己的孩子並不是完美受害者,知道鬧下去也得不償失。  你兒子霸淩我兒子。  你兒子還讓我兒子毀容呢。  誰比誰慘?  生意人,最擅長的就是權衡利弊,選擇利益最大化的解決辦法。  陳岸在醫院躺了足足一個月,隔壁病房就是馮達旦。  馮達旦的病房,每天都有無數狐朋狗友前來探望,人參鹿茸冬蟲夏草一車一車地送,熱鬧非凡。  而陳岸的病房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人影。  入院一周左右的某一天,他吃力地從床頭櫃上倒一杯水,不小心手抖摔了杯子,水灑在被子上。  他懶得按護士鈴,因為不想變成被人可憐的廢物,於是慢慢地彎下腰去,撿那隻淡綠色的塑料杯。  手剛碰到杯子,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網格運動鞋。  他們的頭很近地挨在一起,鬱風晚額前的碎發落在他臉頰上,癢癢的,輕輕柔柔,像一把躁動的羽毛。  陳岸可以清楚地聽到他的呼吸聲,脈搏跳動的聲音,聞到葡萄柚的冷冽香氣。  鬱風晚幫他撿起杯子,用水衝洗幹淨,重新倒滿:“怎麽不喊護士。”  陳岸沒吭聲。  鬱風晚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你家裏也沒派個人來照顧你?”  陳岸還是不說話。  鬱風晚擰起眉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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