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樣的情景並沒有延續多久,在柳誌十四歲的時候,也就是柳誌奶奶三年忌日的那一天,柳誌給奶奶燒完紙錢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看到前來拜祭自己奶奶的不在是喬老頭,而是他的小女兒柳青兒,看著一身素衣的柳青兒,柳誌眉頭微皺,並沒有急著離開。


    柳青兒跟柳誌的歲數相差不多,是喬老頭的三女兒,因為農村人家的孩子,再加上相貌不凡,生的也算嬌美,柳河村眾多小夥子追求的對象,可是這個小丫頭從小衷情柳誌這個傻小子,為了這事柳誌也遭受過村中不少同齡人的譏諷,罵他沒爹沒媽的孩子,雖說柳誌長著個大個子,但是柳誌那個時候比較害羞,往往這個時候都是柳青兒將他一個大小夥子護在身後,拿起棒槌將那幫人趕走,然後用著兒童才有的天真話語安慰柳誌。


    柳誌看著身高在一米五左右的柳青兒,雙眼閃過一絲溫柔。他知道自己內心有著一個無法抹去的身影那就是眼前的女孩,他也知道自己離開那一年,青兒大病了一場,隨後病好的青兒性情大變,從此沉默寡言專注於學業之上,他更是知道青兒現在在縣重點高中讀高三,學習成績在那裏是數一數二的,學校許多男孩追求青兒,青兒都是冷眼以對,柳誌知道青兒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的突然離去,自己的不辭而別。


    柳青兒梨花帶雨,嬌柔的身材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刮走,飄柔的長發被一個白頭繩隨意的紮著,單手跨藍走到柳誌奶奶的墳前,在墳前緩緩的蹲下,輕聲訴說起來。


    身在數百米之遙的柳誌認真傾聽,方圓百丈之內落針可聞。


    “柳奶奶您走了三年了,青兒不是不想來看您,隻是每次都讓爹爹阻攔了,青兒知道爹爹為青兒好,怕青兒來到您這裏想起柳誌哥。可是他老人家又怎麽知道青兒何時忘記過柳誌哥。柳誌哥也走了三年了,他去了那裏您也不知道吧,以前爸爸總跟我說柳誌哥會回來的,可是三年都過去了,三年我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大閨女,柳誌哥哥應該變成一個大小夥子了,想來一定英俊非凡。”


    身在數百米外的柳誌上下打量著自己,臉上隨即升起一絲無奈的笑顏,如果了解他的守墳老頭在這裏一定認為這個小子犯了花癡,笑容中竟然帶著絲沉醉,不過柳誌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他明白青兒還在埋怨他,他心裏依然不好受。


    “這個丫頭這麽多年了埋怨人的表情一點沒變。”


    “柳奶奶實話給您說吧,柳誌哥走那一晚我偷聽來著,我知道他去跟老爹道別,也許是在變相的告訴我,他說他要到外麵闖蕩,他說他要找自己的親生父母討一個說法,當年為什麽拋下他不管,當年丫頭不懂事心裏還埋怨柳誌哥丟下我而離開,現在丫頭懂事了,他太苦了,他每年這個時候都來祭拜您我也是知道的,因為老爹每次祭拜完您回家都會喝的大酔,那個時候的老爹就是個大嘴巴,丫頭有次收拾東西無意間聽到的,丫頭心中既高興,又失落,奶奶您能懂丫頭的心思嗎!”


    柳青兒說著說著落淚了,任風兒吹散自己的長發,吹落眼睫的淚水,磨平臉頰的淚痕,身在數百米外的柳誌明亮的雙眼升起一絲朦朧。


    “柳奶奶你是知道丫頭的心思的,丫頭從小就喜歡跟柳誌哥在一起,他那個時候雖然害羞,但是他堅韌的性格,還有他的憨厚老實這都是丫頭在意喜歡的東西。您活著的那會也時常開丫頭的玩笑,說將來丫頭長大了一定要做您的孫媳婦,給你生個大胖重孫子,想想那個時候多好呀,可是三年前您走了,柳誌哥也走了,現在爹爹也走了,隻剩下孤獨的青兒一人了。”


    “什麽!!”


    柳誌聽到喬老頭走了,雙拳猛地攥到了一起。


    說道這裏柳青兒竟然抬頭望天,臉上閃過一絲失落,隨即自我安慰道“柳奶奶您知道不丫頭這次期末考又拿了第一名,再過段時間丫頭就高考了,丫頭我一定會考上全國最有名的大學,然後等丫頭有本事了就去找柳誌哥,我要當著他的麵問問他,當年為什麽丟下丫頭獨自離開,丫頭雖然不知道這個願望什麽時候會實現,但是丫頭一定會守候到的,丫頭知道奶奶您會支持我的,為什麽,因為您從小就疼愛我呀,咯咯····”


    柳青兒笑的很酸楚,清秀的棉布紅襖擦拭過自己嬌小的臉蛋,身在數百米外柳誌有種衝出去抱住柳青兒的衝動,可是他膽怯了,他害怕丫頭不會原諒自己,因為他知道欠丫頭的太多太多,一輩子都還不起。


    “奶奶這會也許您在下麵已經見到老爹了,還在跟他拉家常的吧。他有沒有跟您說明原因呀,這都是丫頭的錯呀,要不是丫頭鬧著要老爹帶丫頭前去鎮上買新衣服又怎麽會遇到那個挨千刀的惡少,要不是丫頭的原因,老爹又怎麽會被人活活打死,老爹跟您說的時候一定怪丫頭惹事了!”


    柳青兒哭的更厲害了,抱著柳誌奶奶的墓碑大哭,現在的她顯得那麽的嬌弱,那麽的可憐,因為自己的原因老父親被人活活打死,雖說錯不在她,可是想來明理聰慧的青兒把所有的責任都歸咎在了自己身上。


    柳誌聽得明白,丫頭雖然在笑,卻是那麽的淒慘、自責。


    數百米外隱身在大樹後的柳誌腦袋嗡的一下成為了空白,雙拳攥的緊緊的,那是仇恨的怒火,但是腦海中尚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不能衝動,他需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數年來守墳老者已經給了柳誌一個無論在何等情況下都能冷靜下來的腦子,他相信丫頭接下來會告訴他處理結果的,他要看看處理的結果如何,然後在做打算。


    “奶奶你說丫頭是不是個不祥的人呀,村裏人都說是丫頭克死的自己的老父親,雖然家裏人不怪罪丫頭,但是丫頭知道他們是怪罪我的。如果那個惡少不得到應有的懲罰,丫頭會內疚一輩子的,天不遂人願呀,奶奶您知道嗎,那個家夥的二叔竟然是縣長,就是那個挨千刀的縣長,公安局剛把那個家夥抓進去沒幾天就放出來了,丟給我家幾萬塊錢說這事就算完了,那幾萬塊買我父親一條命,我老父親就這麽不值錢嗎,我不平,我告到了法院,可誰想現如今官官相護如此厲害,他們也是怕我鬧大最後竟然拿我哥哥還有兩個姐姐威脅,母親沒有辦法,最後妥協了,可憐我的老父親還沒有過七七,那個凶狠的惡少竟然逍遙法外,奶奶,老天不公呀,奶奶,老天不公呀!”


    柳青兒好幾次哭暈了過去,好幾次蘇醒,柳誌拳頭攥的緊緊的,看著心中牽掛的人,但是苦於不能相認,苦於盡在眼前不能上前寬慰的湧入懷中,人生的痛楚莫過於心愛之人痛徹心扉,而自己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感受著她的痛苦自己卻絲毫不能分擔。


    許久之後。


    柳青兒離開了,她並沒有發現墳墓前新燒的紙錢,看著無助離開的青兒,柳誌走了出來,腳步沉穩的來到奶奶墳前,單手憐惜的撫摸過墓碑上殘留的淚痕,看了看青兒逐漸遠處的身影,柳誌的悲傷瞬間被憤怒所替代,周邊寒冷的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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