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宥愣住。 尚北臨剛剛說什麽？ 哄他？ 直到前排傳來稀疏的議論聲, 夏宥才回神，翻開桌上的筆記本, 抬頭看向講台。 講師講了十來分鍾，夏宥才逐漸進入狀態, 不料胳膊被旁邊人輕輕抵了下。 他回頭。 尚北臨仰靠在椅子上, 大馬金刀的坐姿, 一點不像是來聽課的，更像是來監考的。 “後麵那位同學, 能給大家回憶下美學的定義是什麽嗎？” 一節課下來, 教室裏不少同學一直有意無意往後看, 講師教書這麽多年, 這點敏覺還是有的。 他這麽做也是為了活躍課堂氣氛。 尚北臨被點到，一群人為他緊張，夏宥轉頭看他。 這人連個本子都沒帶, 一看就是沒聽課。 尚北臨卻很淡定，從容地站起身。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師說了, 美學是研究人與世界審美關係的一門學科, 是人的一種以意象世界為對象的人生體驗活動, 可以歸類為人類的一種精神文化活動，對麽？” 教室裏響起翻動筆記紙頁的聲音。 “我去, 一字不差啊。” 夏宥沒翻筆記，因為這些定義對他來說早就是滾瓜爛熟的東西。 他目光落在那張從容不迫的臉上，內心已經掀起一陣波瀾。 尚北臨在老師的讚許聲中坐下。 夏宥趕忙湊過去, 驚訝道：“哥，你腦子是自動存儲器麽？就上了一節課這都能記住？” 尚北臨轉過頭，目光撞進那雙不可思議的眸子裏，幾秒後笑了，壓低聲音道：“老師開課講的第一點就是這個，我恰好就聽了這麽一句。” 這人笑地恣意，夏宥愣愣地看了他幾秒，隨即也笑了。 話雖這麽說，但是開課到現在一個小時過去了，尚北臨既不是這個專業的，也沒有記筆記，能記住已經很厲害了。 夏宥收回視線，居然覺得其實也沒那麽意外。 這人好像一直都那麽優秀，就沒有什麽事能難倒他。 明天周末，尚北臨囑咐夏宥，晚飯過後來接他回家。 到了傍晚，居然下起了雨。 尚北臨趕到夏宥宿舍樓下時，看到樓下避雨台擺了一個小攤子，圍了不少人。 他走近一看，攤子上擺了一堆透明塑料傘，明碼標價十塊錢一把。 而小攤主不出意外的是夏宥。 尚北臨：“......” 真是哪裏有商機哪裏就有他。 夏宥忙著收錢，沒看到他。尚北臨找了個淋不到雨的角落，默默蹲下等。 那避雨台不大，雨水被風吹向那副小身板，夏宥一隻胳膊已經濕透了。 尚北臨皺眉看著，十分鍾過去，夏宥臉色開始泛白，手臂有些發抖。 傘看起來沒剩幾把，可買的人卻越來越少。 他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機在群裏發消息。 不到五分鍾，夏宥攤子前又圍了好多人，沒一會兒傘全賣光了。 夏宥臉上帶著笑，開始收拾攤子，尚北臨若無其事地從角落裏出來，走到攤位前。 夏宥抬頭便看到他：“哥，你來的正好，我剛賣完一批貨。” 尚北臨幫他收拾殘餘垃圾，眼睛卻瞥著那塊濕了的肩頭，“這些傘哪來的？” “知道今天要下雨，前天去進零食的時候在批發市場順手帶的。” 尚北臨把垃圾塞進旁邊的垃圾桶，走過去抓住他的手臂，“冷不冷？” 夏宥本來穿了外衣，但是他嫌不方便，現在隻套了一件寬薄的長衫。 他沒覺得冷，可尚北臨溫暖的手心握住他的胳膊時，他無端顫了下。 尚北臨眉心微擰，幹脆地脫下身上的外套，利落地把人裹進衣服裏，往自己懷裏帶了帶。 “走吧，回家。” 外套還有溫暖的體溫，夏宥身子小，縮在尚北臨的衣服裏像隻毛絨絨的小貓。 他腳黏在原地，握住衣角的雙手微微蜷起，走不動道。 “哥，我有自己的衣服。” 尚北臨瞥了眼放在旁邊的外套，順手拿起來，“濺到水了，你就穿我的。” 這人的話總是這麽不容反駁，夏宥沒有拒絕的餘地，他抿著唇，半晌後乖巧的把手塞進了袖子裏。 “哥，我回宿舍拿包，你等我兩分鍾。” 夏宥蹦躂著跑回宿舍，拿了包下樓，正好遇到手裏拿著塑料透明傘的同學，那同學拎著奶茶，笑著跟他打招呼。 “你這傘還挺好用的，十塊錢便宜了。” 夏宥跟他開玩笑，“你要想給我加點我也挺樂意。” “那不行，我本來有傘的，我要是給你加錢不就虧了？” 夏宥納悶：“你有傘還買它幹什麽？” 那人也愣了下，舉起手中的奶茶，茫然道：“不是買傘送奶茶嗎？” 夏宥一頭霧水。 “誰送的？” “計科院秦子焦啊。” 夏宥下樓時，雨還在下，尚北臨站在避雨台，衝他晃了晃手機，“我打了車，趕緊過來。” 雨水刷刷打在車窗上，車裏開著空調，暖烘烘的。 尚北臨給秦子焦轉完賬，抬頭發現夏宥正看著窗外發呆。 “幹嘛？被雨淋懵了？” 夏宥依舊看著窗外，眼皮耷拉著。 方才回宿舍之前還跳躍得像樹上的喜鵲，一轉眼成了小啞巴。 尚北臨仰頭枕在後座，餘光默默看著他。 反常。 不對勁。 “你剛才回宿舍遇到什麽事了？還是遇到了什麽人？” 夏宥不答，忽然反問：“哥，你有沒有什麽喜歡的事兒或者喜歡的東西？” 尚北臨愣了下。 “怎麽突然問這個？” 夏宥扭過頭來，“我好奇，隨便問問。” 尚北臨沒多想，看著他道：“喜歡的事兒那就看是跟什麽人一起做，喜歡的東西那就看是什麽人送的。” “就非得跟人有關嗎？” 車裏空間太小，尚北臨腿長，微微屈著也不免往旁邊伸了點。 眼前這張臉吸引了他所有視線，他目光往下挪了一寸，在他唇上停留片刻，又淡定地收了回來。 “目前是這樣的。” 夏宥想了一下，“那這個人是我的話，你會喜歡嗎？” 車在路口拐了個彎，窗外濺起嘩啦的水聲，車裏的人身子跟著輕輕晃了下。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問，又或是這樣的問法恰巧撥動了某些秘而不宣的心思，尚北臨愣怔好一會兒才回神。 他眉眼染上笑意，認真道：“會喜歡。” 夏宥當然知道了尚北臨在背後默默做的事兒，尚北臨不說，那就是不想讓他有負擔，他也就不問。 當晚，秦子焦破天荒地受到了一條好友添加請求。 對方昵稱為小柚子。 周六雨停後，夏宥在超市買了些麵粉雞蛋，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料。 秦子焦說尚北臨喜歡甜食，但是很挑，吃蛋糕不要奶油，最好還是現做的。 夏宥按照菜譜上的教程，折騰了一下午，烤壞了兩個蛋糕，最後終於完成了一個像樣的成品。 “夏宥。” 聽到喊聲，夏宥放下手裏的蛋糕，回頭解釋道：“舅媽，廚房我一會兒會清理幹淨。” 柳清站在廚房門口，臉上還帶著笑，今天意外的和善，“沒事兒，你怎麽弄都行。” 說完欲言又止，看了眼客廳的許吉安，最後笑著說：“你舅舅這個月不在家，吉安的功課沒人輔導，小宥啊，你晚上回來要是有時間，可以幫他看看作業嗎？” 夏宥明白過來。 他最近好久沒在家裏吃飯了，但確實還占著人家的客房，用著他家的電腦，許吉安說到底還是他表弟。 夏宥幫他看作業花不了多少時間，但他知道許吉安不一定會配合。 “舅媽，我可以幫他看作業，但是有一個前提。” 柳清之前對夏宥的態度不好，她自己心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