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間裏瞬時一片歡呼聲,“薑總太好啦!”  “我要雙份!”  從公司到家不算遠,但薑頌到家差不多也快兩點了。  他剛進門聽見裏麵“啊啊”的,一聽就是很小的小孩子發出的動靜。第19章   果然進了客廳就看見邢策正夾著他家那個小嬰兒,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  “誒呦,你回來了,那,那我趕緊上班去!這個小,小玩意兒給你了!”邢策看見薑頌如釋重負,把那一小坨往他手裏一塞,“公,公司好多事兒呢!”  小嬰兒軟乎乎的還動來動去,薑頌趕緊用左手把他抓好了,看邢策,“什麽意思啊?你兒子怎麽跑這兒來了?”  “還能是什,什麽意思?我媽上午把腿碰了一下,我媳,媳婦兒跟著上醫院去了,家裏沒人管他了。”邢策指指沙發旁邊的嬰兒車,裏麵堆的全是奶粉和尿不濕。  薑頌一聽有點急,“小姨碰著哪兒了?醫院那邊有專家號嗎?”  “這點事兒,問題不大都,都安排好了,甭,甭操心,你管,管好你自己和這個小的就行了。”邢策拿著文件袋和筆記本,一溜煙就從家門口消失了。  薑頌看了看懷裏的小嬰兒,簡直夢回二十多年前。  那時候顧長浥也就這麽大一丁點,暖烘烘的一個小肉球,奶嘰嘰地把人貼著。  小東西不認生,舉著小手抱住薑頌的脖子,“嘰——”  小孩子身上有種淡淡的奶腥氣,薑頌其實是不大喜歡的,但現在也隻能硬著頭皮抱著。  顧長浥小時候也這麽香臭香臭的嗎?他怎麽不記得了。  他總覺得顧長浥從小香到大,小時候是奶香的,上學那會兒每天跟他用一樣的沐浴露,就是一股英國梨的甜香。  現在他身上的味道冷冷清清的,也很幹淨好聞。  嘖,薑頌看著懷裏“叭叭”吐口水泡的小寶寶。  原來不是所有小朋友都和顧長浥小時候一樣可愛的。  這麽想著,他看見走廊裏緩緩閃過一個身形。  顧長浥在家?  薑頌條件反射的就餓了。  懷裏的小嬰兒反應有些慢,像是終於意識到他親爹不見了,癟了癟嘴開始嗚嗚了,“叭——嗚嗚——”  薑頌上次哄小嬰兒的時候也就八九歲,現在二十八九歲都過了。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應該怎麽處理了,隻能僵硬地抱著他顛一顛,“別哭啦,再哭變醜啦。”  小寶寶很驚恐地看了看他,“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啊,他有點想起來了,顧長浥小時候不愛哭。  隻要他抱著,就會美滋滋地傻樂,用奶牙啃啃他的手指頭,再啃啃他的手腕子,好像能吃飽。  薑頌刮一刮他的鼻尖,他能“咯咯”美上半天。  真的好哄,哪像現在。  薑頌殘著一隻手,又餓又累,身上還疼,現在又快被小寶寶哭聾了。  他用石膏手把扭動的小寶寶固定在懷裏,從一堆雜七雜八裏麵翻出來一隻保溫奶瓶。  “喝這個嗎?”薑頌把奶瓶遞到他嘴邊。  “啊嗚嗚嗚……”  薑頌又摸了摸他的紙尿褲,是幹淨的。  他沒辦法了,向後一仰,攤在了沙發上。  哭吧,他也想哭。  一起哭。  小寶寶居然就不哭了,趴在他胸口上,晶瑩剔透的口水眼瞧著就要滴下來。  薑頌手疾眼快拿了塊手帕墊著,雖說口水是接住了,但這一下耗費太多體力,墊好之後就完全不想動。  顧長浥進客廳的時候就看見這麽一幕:薑頌肚子上敷著一隻寶寶,口水哈喇地衝著薑頌傻笑。  在他看來薑頌是沒有一點不樂意的,甚至還很溫柔地在和嬰兒對視。  薑頌看見顧長浥,回光返照似的,抬起一點上身來,“家裏有飯嗎?”  顧長浥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怎麽?我是薑先生的保姆嗎?”  薑頌的回光返照結束了,靠回沙發上捏住嬰兒的小手,“怎麽辦?你爸爸把你扔給我,可是叔叔現在就要餓死了。”  他又額外補充一句,“餓得肚子疼。”  顧長浥無聲無息地在客廳裏消失了。  薑頌對著小嬰兒歎了口氣,“你這個哥哥小時候可懂事兒了,也不知道長大了就成了這個德行,你可不能學他。”  小寶寶咬著奶嘴,很開心地“咕咕”了兩聲。  薑頌餓得不舒服,抱著寶寶到餐廳裏覓食。  他沒抱什麽希望地揭開保溫箱的蓋子,裏麵居然坐著一桶皮蛋瘦肉粥一碟蘇式玉帶糕。  不愛吃甜食好像是挺久以前的事了。  薑頌把點心、粥和寶寶都端到餐桌上,開心地吃了起來。  粥熬得軟爛鹹香,肉和皮蛋不多卻很有滋味。  裏麵的青菜顏色還很新鮮,一看就是剛切進去不久。  “有飯就有飯,非要說什麽保姆……”薑頌把一口粥吹溫,心滿意足地填進嘴裏。  胃裏有了東西,那種空虛的感覺立即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暖暖的踏實。  桌子上的小嬰兒看著他開心,也手舞足蹈地樂了起來,“親——親親——”  薑頌吃飽了,探過身讓他親了一下。  “砰!”身後突然很重的一聲摔門聲,把薑頌和小寶寶都嚇了一跳。  薑頌看見小朋友開始咧嘴了,立刻摸了摸他的小光頭,“沒事兒沒事兒,哥哥出門了,不害怕。”  小寶寶下巴抖了幾下,含著一包眼淚,衝他笑了。  薑頌不由歎了一口氣。  顧長浥很小的時候也是這麽可愛的。  他比一般的小朋友開口說話早很多,經常揪著薑頌的頭發“哥哥”“酥酥”混著喊。  記得有一年夏天,薑頌練完字就坐在老師家的紅棗木沙發上吃西瓜。  小顧長浥一定要坐他腿上,“哥哥~”  薑頌就把他抱起來。  他衝著薑頌的西瓜朗誦:“瓜瓜,啊——”  薑頌就送西瓜中間挑了一小塊沒籽的,喂到他嘴裏。  小崽子吧嗒兩下嘴,極為熱情地把薑頌抱住,“媽——啊——”  “……”薑頌把他提溜起來,一板一眼地教他,“我不是你媽媽,也不是哥哥,是叔叔,叔——叔。”  小東西往他胸口拱,“酥酥~”  果汁蹭了一身,薑頌也不介意。  但是小崽子拱得他很癢癢,惹得他一直想笑。  顧修遠卻在一邊搖著扇子不住地歎氣。  他臉上顯了些老態,眼袋和皺紋都深了不少。  薑頌大約知道他家裏前一陣出了白事,但具體不大清楚,就關心道:“老師,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嗎?”  那時候薑頌也才十來歲,顧修遠本來不想跟他說,但是憋在心裏又實在是愁得發苦。  “這孩子的爸爸媽媽沒了。”顧修遠低聲說。  懷裏不知憂愁的幼崽,已經揪著薑頌的頭發睡著了。  圓嘟嘟的嘴唇撅著,像是粉嫩的花蕾。  他柔軟的臉頰緊緊貼著薑頌的胸口,不知道在做什麽甜夢。  薑頌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老師。  “我早就說,媳婦兒狀況不好,就該帶著她去醫院,他偏不聽。結果她在高速上犯了病,要奪他的方向盤,一下就鑽到貨車下麵去了……”顧修遠說不下去了,捂住滿是溝壑的臉,“作孽啊!”  薑頌小心翼翼地問他:“阿姨生了什麽病?”  “我不懂,大概是一種癔症。”那個夏天裏,顧修遠的聲音蒼老而疲憊。第20章   顧長浥的媽媽得的並不是癔症,薑頌是後來辦領養手續的時候才知道的。  他一直瞞著顧長浥,好在顧長浥也不問。  事出在顧長浥十五歲,高二那年。  薑頌正在和人開商業會議,學校裏的一位不熟悉的老師打電話過來,讓他直接去派出所。  擱下電話薑頌就中止了會議,火急火燎地開車過去。  顧長浥那個時候個子拔節似的長,但是骨架子還沒撐起來,麻稈一樣瘦高。  跟另外一個十八歲的男孩子並排蹲在牆角,他看起來就瘦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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