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電梯間映襯得更明亮,而鍾承明就站在這團亮光之中。  他現在沒戴眼鏡,孟和玉想他的度數應該不算很深,不是時時刻刻都需要眼鏡,但他還是戴上眼鏡更好看一些,說不出原因。  孟和玉怯怯地低下眼,補上一句似有若無的:“晚上好啊……”  這一低眼就看見鍾承明原來提著一袋垃圾。  為了最大程度地避免蟲鼠蟻,天海合的垃圾房不是逐層分布的,而是統一設置在樓下。麻煩是麻煩了點,但天海合的衛生確實多少要歸功於這項設計。  他們這次能迎麵遇上,也要歸功於這項設計。鍾承明是專程下樓扔垃圾的。  電梯門還開著,門內的鍾承明很快回過神來,一聲也不回給孟和玉,直接從他肩旁走過,仿佛從頭到尾就沒有孟和玉這個人。  孟和玉形骸深處一陣扭絞。  如果說昨天被鍾承明當麵摔上門,孟和玉還能給自己找借口,說是因為他一個勁地纏人吃芋圓、把人惹煩了的話,那今天這樣被視若無睹,孟和玉就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鍾承明的態度已經表示得不能更加明晰,沒有任何灰色地帶。  也是自己傻,昨天被那樣狠厲地拒之門外了,今天還要巴巴地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跟人家道晚安。  非得再被鍾承明傷一次,他才能清楚地意識到,鍾承明是真的想要跟自己一刀兩斷。  孟和玉走進電梯裏,指尖在關門鍵上停了一會兒,最後用力按下。  換做往常他會等鍾承明回來,然後一起上樓,但今天他不想等了。  以後也不等了,本來就是很淺薄的交情,說不上什麽傷心欲絕。或許被摔門的那次孟和玉還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但現如今明顯是鍾承明這個人莫名其妙,他孟和玉為什麽要自責?  不僅不自責,還要生氣。鍾承明這個睜眼瞎,跟人對上眼睛了都當沒看見,太沒家教了!  -  孟和玉蓄著火,晚上也就理所當然地夢到了大旱天,也算是自找苦吃,雖然他的確無辜。  鍾承明看他一把扯掉了上衣,在瓷磚地上打著滾取涼,一臉苦不堪言。裏裏外外翻找了好久,終於幫他找到了空調遙控器。  孟和玉死刑得赦,躺在冷氣底下舒服地直歎氣。  “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嗎?”鍾承明終於忍不住開口,他見不得孟和玉就這樣晃著一具羊脂玉體。  但孟和玉膽子大了,一根手指頭都不動,反而調笑道:“我上次就想問了,大家都是男人,光膀子不很常見嗎?我走一條街能看見十個不穿上衣的大爺。”  “那跟你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鍾承明貌似給窒了窒,沒有直接回答孟和玉的問題,而是重了三分聲音,道:“我幫你找到了遙控器,你把衣服給我穿上。”  孟和玉難得強起來:“不穿,這衣服還是深色的,穿起來得多熱啊!”  鍾承明拿過孟和玉隨手丟在沙發上的t恤:“穿上。”  “不穿!”孟和玉擰起了性子。他這不還穿著褲子嗎,鍾承明到底發的什麽瘋,非要他穿上衣。他孟和玉熱得都快要熟了,就不能善解人意一點?  而鍾承明顯然不打算善解人意,直接拿著孟和玉的衣服站起身,語氣已經是威逼了:“你到底穿不穿?”  “不!穿!鍾承明,這是我——”  他“家”字還沒說完,隻見眼前深色一片,等意識到這是鍾承明一把將衣服套上了他的頭以後,他就開始猛烈地掙紮起來。  孟和玉雖然有一半的種族優勢,但他的體型並未發育得像普遍西方男性一樣高大。相反,他的身高一直停留在一米七九,是最叫男人含恨的身高,差一點就可以突破一米八的大關。  孟和玉的肌肉比例也不像傳統俄羅斯男人那樣優秀,他新陳代謝很快,身板乍一看還有些孱弱。  上次雪仗以後,孟和玉就認識到鍾承明這家夥,雖然整天浸在實驗室裏,但還長期保持著健身習慣,一身腱子肉就藏在衣料底下,勻稱而不誇張,不特意脫掉衣服就看不出來。  孟和玉的反抗在鍾承明麵前根本就不夠看,輕易便被他製服在地。是故硬碰硬是絕對不行的,孟和玉從地上竄起來,目標臥房,拔腿就跑。  鍾承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當即攔腰將他固定。  孟和玉被逮住了還不肯屈服,對著空氣拳打腳踢,嚷嚷著放手放手,死心吧鍾承明,他寧死不屈。  他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鍾承明用臂彎勾著他還不夠,最後直接上了手,一把扣住了他的後腰,將他固定在了懷裏。  然後鍾承明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手掌就貼在孟和玉裸露在外的肌膚上,貼得很緊,嚴絲合縫。  不是以往在不經意間碰到的手指、或是雪仗時為了製敵而鎖住的腕子,而是腰肢,不是正常社交會觸碰到的部位。  孟和玉的肌膚細膩,覆在手下的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  鍾承明的心底忽然有一物破土而出,癢癢的,帶著新生事物的好奇,窺視著眼下這副情景。  他的手指忽然不聽指示,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徑自在孟和玉的腰背上緩緩地撫摸。指節弓起,又推平。  這種獨特的觸覺認知就越來越鮮明,鍾承明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他不能理解的事,比如為什麽要跟人產生肢體接觸,為什麽要和人發生關係。  交纏的畫麵不再變得那樣令人難以忍受。  而本次打鬧的主角、那件上衣,早已被遺忘在了一旁,皺皺巴巴地蜷縮在地上。  時間一秒接著一秒地數過去,兩個人都沒有動。  仿佛過了很久,但其實也不過十幾秒鍾。  這十幾秒鍾裏孟和玉整個大腦當了機,他的右手就壓在鍾承明心髒的位置,能感受到其下一記記的擂動。  空調隻開了一會兒,鍾承明的體溫也沒降下來,那種健康男性的氣味也就更重,將孟和玉攏在其中,將他的呼吸每一道都盡數俘獲。  如果梁成弘說的是對的。  如果他跟他就是同一類人,隻會受到擁有相同性征的個體吸引,那這一秒他呼吸紊亂腦殼發漲心跳亂序,是不是可以被定義為動了心。  他天生愚笨,什麽事都要再來一次才曉得。  被現實的鍾承明拒絕了兩次,才醒悟這人原來是想跟自己斷絕往來。  被夢裏的鍾承明抱了兩次,才明白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已在不知不覺間變了質。  上一回被鍾承明壓在雪地裏,孟和玉對著他深邃的眉眼,就有些喘不過氣。  鍾承明盯著人的眼神很專注,似乎這世上就隻剩下自己這一個人,其他的所有都不複存在。  最先有動作的是鍾承明,在他從窗玻璃裏看見自己的手,已不自覺地想要在孟和玉身上探索更多領域時,他就一個猛子驚醒了過來,推開了孟和玉。  孟和玉受這大幅度的動作牽連,也不再木登登地傻愣著,右手彈簧似的從鍾承明心口收了回來。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了話語,眼睛都互相避著。  空氣很沉,沉得凝成一團成了固體,身在其中根本沒辦法呼吸。兩個人也沉到地底下了似的,半分動靜都沒有。  再有一些時間過去,鍾承明終於有了聲息:“衣服穿好,我知道你熱,但躺在地上跟空調風冷熱對衝,容易生病。”  “夢裏又不會生病。”孟和玉一邊嘀咕,一邊卻是順從地去撿被丟在地上的上衣。  他一彎身,節節脊骨就如山巒一般高低起伏。  鍾承明一觸眼就覺燙,身體裏才稍稍停息的燥熱又重新沸騰起來。  不妙,鍾承明心想。  -  孟和玉起來的時候對著天花板發了好一陣子的呆,由於這場夢境屬於他的關係,他能夠記起更多的情節。  尤其是那個人將自己攔進懷裏的感覺。  五感記憶除了視覺其他都有印象,那個人的體溫很高,皮表散著熱氣,聲音也很沉,至今在耳邊回蕩久久不散。  他說要把衣服穿好,否則容易生病,分明字字句句都是關心,卻還要用冷漠語氣掩飾。  孟和玉一個猛子紮進枕頭裏,耳廓漸漸地紅起來。  而不遠之外的鍾承明,雙手正撐在陽台欄杆上,看海浪一波一波地擊打海岸。  然後他換好衣服下樓,走到海邊,將手指伸入海水裏。  就是這種感覺。  他想,夢裏那個人的皮膚觸感就是這樣,細膩而光滑,像是從指間滑過的海水。第29章 遊樂場  沿海城市的四季不算分明,空氣總是溫暖而潮濕的。  可是受到氣候變化的影響,近年的天氣也變得越來越沒有規律,難以捉摸。常常是一個夜晚醒來,頓覺清晨乍寒,再一翻看日曆,才想起來秋天早該到了。  漫無止境的夏天也終將畫上句號,在十月下旬的一個深夜,南城突然刮起了大風,第二天一早孟和玉下樓買早餐,就看見一地的殘枝敗葉。  孟和玉仰麵朝天,深深地吸入一口清甜的空氣,入肺有絲絲微寒,再隨著肺葉的搏動周流至全身。  他舒暢得指頭都繃起。  夏天終於結束了。  這一段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梁成弘拿代言了,梁成弘被爆後台了,梁成弘殺入決賽了……  梁成弘人都早已逃離孟和玉的生活,他的名字卻還在陰魂不散,害得孟和玉連看見lch三個英文字母都心煩,後來幹脆就直接把微博給卸載了。  白琳倒是挺學貼心了,再沒滿口不離梁成弘,但偶爾還是會發一兩張截圖過來,配上無數個暴怒的表情包。  其實孟和玉對這些已經不再關心,梁成弘又被爆出什麽勁爆新料都好,心裏都能波瀾不驚。  但有一次白琳發來的截圖,卻切切實實地叫他晃神了一晚上。  是些風言風語,說梁成弘以前組的樂隊。  梁成弘之前組過樂隊這事,他的粉絲其實都知道,不是什麽秘密,很多大學生都圖樂子組過樂隊,畢業因為各種現實因素解散,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那張截圖的重點在猜測解散的因由,然後就有人爆出了孟和玉的存在:  我跟lch同一間大學的,記得他樂隊裏有個吉他手加主唱,是個中俄混血,長得特美,後來因為要回俄羅斯做生意,就突然退出了,樂隊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也就解散了。  好一段顛倒是非,孟和玉歎了口氣。  這一段日子還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杜珊珊的花癡病越犯越重,都有病入膏肓的征兆了,看向曹子鑫時那眼神裏的崇拜藏都藏不住。  尤其當曹子鑫已經開始備考,逮著休息的間隙就複習,很早就輟學的杜珊珊當然更形欽慕。  這種單向的癡戀是危險的征兆,有人提醒過她要小心,但她聽不進去。  孟和玉倒是能夠理解她的心態,從這層意義上講,他跟杜珊珊其實是一種人:兩個人都是非常崇拜學霸的學渣。  至於為什麽孟和玉對曹子鑫的感覺不大,是因為孟和玉的對門,住著個比這更厲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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