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道不甚輕的開門聲,床榻前坐著的人也緩緩轉身。


    景年震動的瞳孔就在那一瞬與歐延漆黑的眸子直直對上。


    “阿延——”


    她整個人全懵了,仿佛從頭到腳渾身每一絲毛孔都在炸開,陷在這出乎意料的境遇間,丟盔棄甲、無處遁形。


    她甚至以為那是幻覺,僵在原地根本不敢向前。


    楚清奕還在昏迷著。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其他人知道嗎?!


    ……


    腦子裏亂成一鍋粥,卻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甚至連一句話、一個簡單的發音都講不出。


    ……


    “怎麽是這種表情?”


    沉默間,是歐延先開了口。


    他麵色很蒼白,不比楚清奕好到哪兒去,尤其現下又是不修邊幅的模樣,消瘦的身形看著越發憔悴。


    “你……醒了?”


    這兩個字在劇烈的砰砰心跳中從喉間擠出,景年沒有想到一開口,眼眶便也整個濕熱起來,以至於更多的話堵在胸口,隻剩控製不住地哽咽,狼狽地越發不敢靠近。


    “他們說你從斷情山上回來到今天已有四日,卻隻來看過我一次”,歐延一雙眸子黑如墨,卻有按捺的情緒在洶湧波動,“我便想著,你既每日都會來看大哥,那便過來等你吧。”


    他說著,人已緩緩站了起來,向景年麵前走來,眼看他高大的身形來到近前,景年終是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


    隻這一個動作,卻似乎刺痛他,下一秒手腕已把他握住,“景年,你在躲我?”


    這幾個字很輕,語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平鋪直敘,卻每一個字都砸進她心口,留下一個個血淋淋的口子。


    他手掌的溫度通過皮膚的接觸感到手腕,竟是明顯不正常的滾燙,景年思緒有一瞬清明,含著淚的雙眼自他手背向上定格在他麵上,心口一片慌亂,“你身上怎麽這麽燙?!”


    眼下他明顯是剛醒,還遠未到痊愈的時候。


    “告訴我——”他卻在她驚慌失措間另一手貼上她右側臉頰,目光帶著翻滾的複雜情緒,是焦躁、壓抑,沒等來得及回答,人已壓下來重重吻上她的唇。


    景年耳邊一陣耳鳴般的嗡嗡聲,隨即倏地一聲炸開。


    她被迫承受著,慌不擇路地向後仰倒,卻被他攬住後背支撐住,就這麽被困於他雙臂間,完全無路可退。


    他瘋了。


    這是她一瞬間腦海裏唯一湧起的想法。


    他們還在楚清奕房裏……


    她急促地喘息,驚詫於他滾燙的體溫,從雙唇到緊貼的鼻翼,再到他手掌的溫度……


    “阿延!——”


    直到她終於找到掙脫的機會,雙手托住他耳側,這一刻他們離的那麽那麽近,呼吸噴薄在彼此麵上,她眼中滾下的眼淚順著麵頰向下快速滑落,景年用了些力,顫聲就這麽喚了他一句。


    “你嚇到我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好不好?我不是要躲你,我有很多很多話想對你說……我就是……就是這段時間實在發生太多事了……”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心口的酸澀卻是在這一刻怎麽也收不住,好不容易壓下的哽咽又洶湧翻滾著湧上來,她咬緊牙關,不想在他麵前這般失態,遂一頭紮進他懷裏,雙手緊緊環住他腰際,沒一會兒就將他胸前的衣襟浸濕了一片。


    這一抱夾雜了太多情緒,卻又仿佛重新喚醒了什麽。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將她整個包裹住,是許久未曾感受過的安全感。


    不是景向薇,是屬於墨景年的。


    ……


    歐延的情緒似乎也在漸漸平複。


    不為別的,而是此時此刻,她就在他懷間,沒有再躲。


    好一會兒,景年探起身子,用袖子擦過眼角,“我送你回去,我們出去說話。”


    歐延聞言皺了眉,這回沒有拒絕。


    景年臨走時不放心,又收回步子往楚清奕床榻走去,想要看一眼他今日的情況。


    她剛走了一步,從方才開始一直握著她手的歐延卻未鬆,就這麽生生將她拽住。


    景年一怔,望著二人交握的手,“我先再看看殿下。”


    歐延聞言卻未鬆手,而是隨她一起走過去。


    楚清奕依舊未醒。


    不過這兩日狀態已相比景年第一天看到他時好了許多,麵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景年餘光狀似不經意掃過身旁的歐延,此時心情已一點點平複下來,終於有精力開始細想歐延方才的反應。


    這一點也不像他。


    她心中一陣惴惴不安,卻隻強自鎮定著與他一同出了房門。


    外麵不知何時已站了好幾人。


    方才與她一起前來,剛一進屋就被嚇的一股腦退出來的阿喜、被阿喜叫來的疏逸,還有慕容昕、慕兮。


    隻是他們見到歐延,除了阿喜外,好像都並未有多大反應。


    景年直到這時才恍然,他們應是一早便知道歐延已醒來了,卻都故意沒有告訴她……


    為什麽?


    她步伐逐漸變慢,直到最後前麵牽著他的歐延不得不因為她的速度停下來。


    慕容昕眨巴了幾下眼,有些心虛地上前,話是對歐延說的,“裏麵怎麽樣?看完殿下,你該是放心了吧。”


    這話顯然是顧左右而言他,景年的眼圈紅的那麽明顯,肯定是方才在房裏哭過,本想著是喜極而泣,可如今看著二人的狀態,好像又不像……


    其實慕容昕自己都不知道歐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今早天還未完全亮時,疏逸興衝衝奔過來說歐延已醒了,他們當下顧不得太多就前往探看,幾句話與歐延解釋了現下的狀況,得知景年這幾日一直沒怎麽過來看他,他情緒便不太對。


    他們想馬上將還在睡夢中的景年叫起來,他卻不讓,隻與他們探討起昨天慕容昕一行在斷情山北側的發現,就這麽部署了近一個時辰,歐延麵上疲態盡顯,才被他們逼著又重新躺回去休息。臨走時,歐延還專門囑咐了他們先不要告訴景年他醒來的消息。


    他當時擔心臨風早上發現了後會憋不住告訴景年,便打發他與初四一起去接應從斷情山回來的第二波人馬。


    下一刻,便是現在了。


    他們都沒想到二人再見竟會是在楚清奕房裏。


    這幾日景年明顯關注楚清奕更多一些,眾人都看在眼裏,雖有疑惑,再一想,又覺是在情理之中。況且……這種事,他們又哪能向景年問的出口。


    現在看來,應確實是有些問題。


    ……


    “慕先生,七爺身上怎會如此燙?”


    景年看到慕兮,還是撇下旁的心思,不放心道。


    “七爺這症狀已維持數日,如今雖已醒來,還是得靠著蕭先生留下的方子繼續治療著,切莫掉以輕心。”慕兮沒與他們對視,垂眸恭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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