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你就當我瘋了吧。”文頌說完,看到他驚悚的眼神,撲哧一樂,“幹嘛啊,我隻是開個玩笑。”  “……搞不懂你。”  藍嵐站起身,往門口走了兩步又折回來說,“我會替你保密的。”  他恍然發覺,自己能做的好像也僅此而已了。  文頌談這個奇奇怪怪的戀愛,從頭到尾就沒有人真正地支持過。無論朋友還是家人,都在等著他潰敗後給予撫慰,跟他說的最多也是“看吧早就提醒過你”之類的話。  連秦覃都堅持不住的時候,他是靠自己支撐下來的。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更堅強,也比任何人以為的都更執拗。  文頌卻又搖了搖頭,神情溫和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他說,“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目送藍嵐離開,文頌轉身去到臥室前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傳來回應。推門又推不動,他不得不提高音量,“秦覃,別擋門。”  “唔。”秦覃氣若遊絲地應了一聲,慢吞吞地從門後挪開。  身上的衣服灰撲撲的染著塵土和血跡,他不想弄髒了床,甚至都沒有往裏麵走,不想踩到房間裏麵幹淨的地毯。  渾身都痛得厲害。他嘴角磕破了,還在往外滲著血絲,一副可憐樣,“我快死了是不是。”  “……”  看來藍嵐確實沒留手。文頌好氣又好笑,把他從地上拉起來,“瞎說什麽,我帶你去醫院。”  “不,先去酒店,文頌還在酒店裏。”  酒店和醫院還算順路。文頌答允了他的請求,以為他打算去醫院時也要“文頌”陪著,想看他怎麽把一個幻覺帶在身邊。  但秦覃回到房間裏,並沒有左顧右盼往角落裏張望。而是徑直走到床邊,把那隻玻璃罐從被窩裏挖了出來,鄭重其事地托付到他手上。  “我沒有別的東西了。”秦覃虛弱又不舍看著他手裏的玻璃罐,“這個,就留給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交待後事.jpg  *  來嘮!  今天困了加不到更了  明天加  大家晚安  mua!  感謝在2021-08-23 22:54:32~2021-08-24 21:36: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溫水送服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溫水送服 40瓶;斯爵柏瑞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06章   文頌捧著忽如其來的遺物哭笑不得, 當麵旋開了木塞,“裏麵到底裝著什麽?”  他扯住毛巾拉了出來。毛巾裏包裹著的東西嘩啦啦地掉進罐底,乍一瞧像是不規則的碎鑽, 細看卻隻是一堆玻璃渣。  被打碎的香水瓶,在收集時香水就已經揮發得差不多了,密封在罐子裏也隻能留住淡淡的香氣。  可文頌太熟悉這味道, 刹那間就被熏紅了眼眶,“你說過不喜歡這個香味的。”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秦覃真心地說, “我是騙人的。”  文頌破涕為笑,“我就知道。”  可即使知道是謊話也難過了好久,想著萬一是真的呢。  非得親口聽到才能相信。  收好玻璃罐去了趟醫院,文頌看著護士幫他把傷口清洗幹淨,還特意交代了醫生親口告訴他,“隻受些皮外傷是死不了人的。”  秦覃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可是好痛。”  “……”  雖然醫生護士在旁邊的反應耐人尋味,但起碼他不再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了。文頌陪著他一路丟臉從學校丟到醫院,居然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大概是照顧他太久連臉皮都變厚。  回到酒店房間,他洗完澡出來還是哼哼唧唧的。文頌以前從沒聽過他喊疼,雖然醫生說過沒那麽嚴重,但聽著心裏總不是滋味, 連跟他說話的語氣都放輕了。回來時順道去家裏帶了兩瓶香水,打開一瓶插了兩根香薰揮發棒。香味擴散開來, 讓人神經放鬆,或許也能緩解疼痛。  藥油的味道混在清甜的香水味裏,奇異的令人安心。  除了喊疼,秦覃今天乖得反常,洗漱完主動吃了藥躺在床上。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文頌怕晚上睡著了不小心碰到他,多拿一床被子卷一卷鋪一鋪,打算先將就著躺在地板上睡一晚。  房間裏很快就恢複寂靜。秦覃的呼吸聲時重時輕。  文頌睡不著,躺在地上對著手機熬夜。最近都在看行為心理學和躁鬱症病理研究,每次看到那些“起病年齡早、患病率高、自//殺率高”“複發率高、致殘率高、疾病負擔重”之類長串令人心驚肉跳的定語,再把關鍵詞一個個地安到秦覃身上,大晚上的就更睡不著了。  “有我在他就能好起來”,隻是說給藍嵐聽的。  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好起來。誰也不知道。  後半夜秦覃翻了幾次身,動靜有些煩躁。文頌都聽見了,隻是沒有動。  他現在睡眠變淺了許多,很容易驚醒,以為隻是起來上個洗手間沒有睜開眼睛去看。  片刻後,卻有一道熾熱的呼吸靠近,額頭輕輕抵上了他的後背。  文頌被燙了一下,怕嚇著他不敢太大反應,停頓片刻才緩慢地轉身,觸摸他燒得滾燙的臉頰,頓時感到不安,“醒醒……你在發燒。”  秦覃含糊地應了一聲,還是喊疼。  他燒了整整一周,去了兩趟醫院都沒有退燒,熱度總在三十八度上下忽高忽低,人也時而神誌不清,都快燒傻了。  文頌不敢離開他半步,跟著聽了好多傷心的話。  文頌第一次見到他這樣哭。帥哥哭起來眼淚都跟掉珍珠似的,憋成一顆一顆的才往下砸。  還說什麽天賦異稟,所以沒感覺不難過。平時大概也都是憋著自己騙自己。  非得到這種時候才誠實地哭個昏天黑地,似乎要把這輩子的委屈都在這場持續不退的高燒裏宣泄幹淨。  脫水都不知道是燒的還是哭的。文頌在旁邊端著水杯,看準時機把吸管戳進他嘴裏,“吸!給我吸!”  “……”  補水的速度趕不上。他往杯子裏放了葡萄糖,可秦覃喝什麽都是苦的,什麽都不肯喝,蹲在床頭把臉埋進手臂裏藏起來,閉著眼睛嚷嚷,“我好疼。”  說不上是哪,全身都在疼,密密麻麻的像被針刺刀劃,疼得呼吸都是破碎的,沒有喝水的力氣。他總不配合,文頌心急,聲音也嚴厲起來,“秦覃,喝水。”  “我不想當秦覃。”  他喃喃地說,“我不想當秦覃……為什麽我是秦覃?為什麽是我?”  沒有人喜歡秦覃。連他也不喜歡秦覃。  秦覃注定是要完蛋的。如果能不當秦覃就好了。隻要不是秦覃,他不會疼也不會哭,也不會做壞事被文頌厭惡。  可身邊的聲音不再嚴厲了,變得又輕又溫柔,“秦覃很好啊。”  “……”  他忽然停止了啜泣,微微抬頭,露出一雙哭紅的眼睛,期期艾艾地看著這樣說的人,“真的,嗎。”  “真的。”  文頌低聲地哄著,“我最喜歡秦覃。”  秦覃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在袖子上蹭了蹭臉。  “我想喝水。”  燒終於開始退了。  秦覃精疲力盡地躺在他身邊,攥著他的小指睡覺。  文頌疲憊得倒在旁邊的枕頭上。日日夜夜的陪了好幾天,太折磨人,像是提前體會到養孩子的心情,巴望著他快點好。不聽話時恨不得揍一頓讓他老實,看到他睡著的臉又會心生憐愛。  “幹嘛學我。”文頌勾了勾尾指。相連的指腹微微泛黃,不知道過去一段抽了多少煙,洗都洗不掉。  文頌輕輕親了親他的手指,看他沒有醒,又避開退燒貼親了親他的額頭。  “你這樣好像個寶寶。”文頌小聲說,“別怕。就算別人都不要你,我也會帶你回家的。”  他累極了,很快就難以抵擋困意,這次睡得很沉。天快亮時秦覃先醒來,握著他手坐起身,他都沒有察覺到。  房間裏有兩道呼吸,一緩一急。秦覃茫然地坐在床頭,視線在房間內巡視一圈,又一圈,最終落在身旁熟睡的人身上。  “為什麽……隻剩下你了。”  文頌無意識地哼了一聲,被握住的手指收得更緊。  秦覃小心地把他抱進懷裏。  **  又是個大晴天。文頌一早帶著家裏的傻大個兒出門曬太陽,高燒剛退,驅驅病氣。  秦覃的手機還在床頭櫃裏吃灰,出門什麽都沒帶。文頌發現車裏多了幾枚硬幣,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落下的零錢,很臨時地決定開車帶他去靈鬆寺上個香。  上次來還是去年。文頌記得寺後山上長著棵很有說頭的龍眼樹,拉著他去看,“我往哪走你就往哪走,知道了嗎?”  “……”  今天是周六,天氣又好,親子出遊的人流量明顯變多。小孩子跑來跑去活蹦亂跳,和秦覃緩慢跟著往前挪步的動作對比鮮明。  占了個兒高腿長的便宜。文頌已經有意加快步伐,他卻還是能跟得從容悠閑。走到半山腰那棵龍眼樹附近,停駐的遊客忽然變多。  去年沒能看到的景象如今便在眼前。高大的龍眼樹枝繁葉茂,一串串花團錦簇,陽光般耀眼的金黃色綴了滿樹,風一吹搖曳閃爍,開得如火如荼。  遊客們拍照欣賞,文頌卻沒有拿出手機。想起去年的自己,爬到這裏好像已經累得喘不上氣了。後半程還是秦覃背著他上去的。  他回頭望向身後不遠處的人。秦覃站在遊客稀少的空地,微仰著臉,看著樹上成串的花朵,神情安靜又認真。過長的黑發被風吹到耳後微微晃動。那些光斑透過樹葉的間隙也搖晃在他臉上。他被晃得眯起了眼,卻都沒有用手掌遮擋。  別是又在覺得自己回光返照吧。  文頌及時叫醒他。他們沒有再爬到山頂,從半山腰繞過去,沿著另一條小徑下山。  上次經過的許願長廊,文頌記得他在那裏係了條紅綢帶,還寫著些什麽話。已經過去大半年,現在再過去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得到。  層層疊疊的紅綢帶綁在廊柱上,乍一看都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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