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跟著我。”她忽然從柱子後頭出來,彎著腰問道。


    無心隻露出了一瞬的驚慌,站定後,仰著頭,氣勢十足道:“誰跟著你啦,分明是你站在柱子後頭嚇人!”


    小奶娃子被現行抓包還如此鎮定,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若不是兩天來都如此,她定要叫這小娃子給騙過去。


    “好,”歡斯夜道:“是我的不是,你要去哪兒?你先請吧。”


    無心哼了一聲,氣鼓鼓地看了她一眼,蹬蹬蹬往她前頭跑去,經過她身邊時,還賭氣似的撞了她一下。


    歡斯夜搖搖頭,也不知這小奶娃哪來這麽大的脾氣,不過再往前頭走便是這宅子裏無人問津的竹林了,小娃子牛犢一般往裏沖,她哪能就這麽走了。


    她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無心,無心。”她邊走邊喊,竹林很密,許久未有人打理,將那條細細的羊腸小道擠的更窄了一些。


    “早知就直接拎過來問了。”她擔心地想道,費勁地撥開竹子,尋找那抹小身影。


    “哈!”


    歡斯夜正焦急地在竹林中扒拉著,忽見眼前竹子上,掛著一個赤麵獠牙巨頭怪,沖她大叫一聲。


    她著實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定睛一看,隻見那巨頭怪卻有個小身子,小胳膊小腿緊緊箍住竹竿,整個人隨著細竹輕晃。


    歡斯夜足尖一點,身子一躍,輕而易舉地就將那個‘巨頭怪’從竹子上拎了下來,衝著屁股啪啪就是幾下,將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巨頭怪打的哇哇直哭。


    歡斯夜可沒心軟,這小娃子實在太淘氣了,天知道她差點就放出赤靈冰焰揮過去了。


    “適才不是還很威風,”歡斯夜終於停下來,拿掉她臉上的麵具:“現在知道害怕了。”


    小娃子雖哭的一抽一抽的,嘴上卻不肯服軟:“誰害怕了!”


    “那你哭什麽。”歡斯夜依舊抱著她在懷裏。


    “你……你打我!”她指著歡斯夜道,胖乎乎的手指幾乎要觸到她的鼻子。


    “誰讓你調皮,”她道,一臉嚴肅:“你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險。”


    小娃子癟著嘴看了她片刻,鼻子裏吹出一個大泡泡,忽然雙手摟過她的脖子,將臉埋在歡斯夜頸窩,輕輕抽泣著。


    她臉上淚痕未幹,涼的歡斯夜半個肩膀一縮,心中卻像隻燒開水的茶壺,咕咕地冒著熱氣。


    “好了,”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我們回去吧。”


    “嗯。”小娃子嗡聲應了,動了動腦袋,在她肩膀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摟住她脖子的手一直未鬆開過。


    “無心。”歡斯夜試探地換了一聲,一路來她都很安靜,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嗯?”她並沒有睡著,放在歡斯夜脖子後頭的小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她的頭髮。


    “為什麽要跟著我。”


    “我想——我想嚇你。”


    “為什麽想嚇我。”


    “就是想嚇你。”


    “……”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歡斯夜隻覺的這路彎彎曲曲的長的有些奇怪,無心倒是很喜歡被她抱著,一路上揪著竹葉,再往歡斯夜頭上插。


    “你講故事給我聽好不好?”無心覺得竹葉插的差不多了。


    “嗯……”歡斯夜遲疑了一會兒,道:“好吧。”


    她放慢了腳步,緩緩道:“從前有個人,叫曹大膽,聽這個名字,就知道他一定是個膽子大的。”


    “是嗎?”無心骨碌碌地轉著眼睛。


    “有一回出門,路上寄居友人家。半夜裏,屋裏黑黑的,他看見,有東西自門隙間,蠕蠕而入,薄如夾紙,入室後,漸開展作人形,原來是一個……女鬼。”


    無心摟住她脖子的手緊了緊。


    “女鬼披髮吐舌,扮作吊死鬼嚇他,那舌頭啊,”歡斯夜頓了頓,道:“有你方才爬的那根竹子那麽長!”


    “哇……”無心縮在她懷裏哭了出來:“我不聽了我不聽了……”


    “誰讓你剛才,要嚇我,這下知道被嚇的滋味了吧。”歡斯夜笑道,另一隻手卻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你壞蛋!”無心小拳頭用力錘著歡斯夜肩膀。


    “現在,我們扯平啦。”


    “沒有,沒有扯平!”無心在她懷裏蹬著腳:“你這個太嚇人了!”


    “那你要不要繼續聽呢?”


    “不聽不聽!”


    “好,那我不說了。”


    “……說嘛。”


    “曹大膽看著那個女鬼,微微一笑,一邊打量她,一邊說,頭髮是有點亂,舌頭,嗯……也太長了點,你還有什麽特長嗎?”


    無心咯咯地笑了起來。


    “女鬼雙目睜裂,忿然把頭一摘,血淋林地放桌上。”


    “啊——”無心捂住耳朵,隨後又分開併攏的五指。


    “曹大膽哈哈大笑,看著那無頭女鬼,說,你有頭我都不怕,何況把頭摘了呢?女鬼氣不過,捧了頭就走了。”


    “就這麽走了?”無心抬起頭了,眨著眼睛問道:“後來呢?”


    “後來啊,曹大膽回來的路上又寄居在友人家,半夜,又有東西自門隙間蠕蠕而入,剛露出半個頭看到他,便皺眉怒目地說,呔,怎麽又是你,還讓不讓我們鬼好好嚇人了!”


    說完後二人對視一眼,皆笑出了聲,女聲清脆,童聲剔透,迴蕩在竹林裏久久不息。


    幾息之後,歡斯夜忽覺不對勁。


    “無心,你先下來。”她拍了拍她的背,慢慢將她放到地上。


    無心見她神情凝重,乖乖的在她身邊站好,緊緊拉住她的手。


    她適才就覺得奇怪,不過一片鬥大的竹林,怎麽會走這樣久也走不出去?現在才知,是叫人下了陣法。


    她今日來這兒,是臨時起意,這竹林先前,是沒有不妥之處的,那麽,定是有人發現了她與無心在此,才布下陣的,而且,還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好厲害的手法!


    花葉隨春風輕搖,空曠的院子裏,幹淨整潔不見一絲血跡,卻有不下沙場的殺氣。


    “岩秀,你可真是命大,玉門不死之巫,都沒能要了你的性命。”


    “不知南詔王何故,對我有如此敵意。”


    他環顧一周南詔死士,最後將目光定格於南詔王,眼中並無什麽波動。


    好似他並不在乎南詔王的態度,好似韋長歡不在的那三年裏他為南詔做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一樣。


    “我認為,你不會不知。”南詔王道:“你毀了歡兒,她本可以是我南詔最偉大的一位神女,我南詔,本可以——”


    “她就是南詔,最偉大的神女。”岩秀打斷道:“她已經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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