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看向她的眼睛,道:“因為我覺得,那沒什麽。”


    ☆、意料之外


    歡斯夜聞言臉色驟冷:“那沒什麽?你認為,那沒什麽?”她似乎難以置信,他能雲淡風輕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到了她在三昧殿的居處,初祈將她放在榻上:“那些女嬰,即使不被賣到法鏡寺,也會被賣到別的地方,被賣到法鏡寺,起碼不會被虐待,被□□,能平平安安長大,這對他們來說,難道,不是最好的境遇嗎?”初祈站在她塌邊,緩緩道。


    “還未斷奶,就被賣進法鏡寺,是最好的境遇?”


    “她們一出生,就是錯了,生在了一個,能為了十幾二十幾兩銀子就能將她們賣了的人家裏,入法鏡寺,確實是最好的境遇。”向來言簡意賅的初祈,今日竟肯反覆向她解釋原委。


    她依舊是不認同:“那麽你對境遇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說罷便轉頭望向窗外,悶悶地不再說話。


    初祈淡淡一笑,眸中有無奈,又帶著些她天真點也好的包容,道:“明日我帶你去法鏡寺看看。”


    “當真?”她猛地轉過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嗯。”初祈點點頭。


    第二日一早,兩頂一模一樣的尋常樣式小轎子緩緩從三昧殿後門抬了初來,往城郊法鏡寺去。


    一路上歡斯夜都覺得胸口悶悶的,既想快些看到寺裏是何等樣子,又害怕看見,兩種情緒翻來覆去,很快,就到了寺門口。


    轎子微微停頓了一會兒,很快又動起來,進了廟門,拐了幾個迴廊,便到了一處寬闊的園子,一路上都很安靜,除了鳥鳴,便剩風聲,而此處,竟隱隱約約傳來孩童的嬉鬧聲,清脆動聽。


    又走近了一些,轎子穩穩地停了下來,卻並未落下,隻聽得初祈道:“你看前麵。”


    歡斯夜抬眸望去,是一群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娃,梳著總角髻,穿著粉裙,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推推搡搡著玩兒,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在這日頭底下,尤其的暖。


    過了一會兒,一個女侍官模樣的人走了過去,小女娃們忙排成一排,低頭站好,偶爾抬頭瞅瞅女侍官,稚嫩的眼眸裏有敬畏,卻沒有懼怕。


    “好了,時辰到了,今日的嬉鬧結束,接下來該去練琴了。”女侍官點完了數,見人都齊,擺擺手吩咐道。


    一張張嫩生生的小臉垮了下來,嘴上卻都齊聲應道:“是,姑姑。”


    不多時,吭吭鏗鏗琴弦撥動的聲音傳來,優美自然是沒有的,熱鬧倒是實打實。


    其中夾雜著女侍官的教導聲:“說了要注意指法……此處要用勾的……弦鬆了……”


    歡斯夜大為出乎意料,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明白,問道:“這是……”


    “這些就是買進來的女嬰。”初祈道。


    “可歡斯瑞的香,不是由她們所製?”


    “是,”初祈道:“不過是在她們頭天晚上沐浴後,在身上抹上膏脂,待第二日早晨刮下,再將這些膏脂製成香。”


    “這就是你所說‘世間至純至潔之香’?”


    “不錯,”初祈頷首:“這些女娃自小長在此處不曾出去過,養之以錦衣玉食,涵之以琴棋書畫,平日裏又有女侍官悉心照料,她們單純平靜,沒有害怕,沒有委屈,每晚酣然入夢,所製出的香,當然是極好。”


    “這裏,隻有五六歲的小女娃嗎?”她繼續發問:“那些長大的女孩呢?”


    “在皇宮,”初祈頓了頓:“在皇上的仙壽洲。”


    歡斯夜眸光微沉,是啊,她怎麽忘了,除了歡斯瑞,還有一個察度皇!


    卻聽初祈接著道:“在皇宮裏的也是一樣的,隻不過不必再製香了,隻需每晚陪著皇上即可。”


    “這又是什麽緣由?”她不解道。


    “隻是相伴入睡,皇上害怕衰老,認為與年輕女子呆在一起,可以吸收她們的精氣,延年益壽。”


    歡斯夜聽完,隻覺如鯁在喉,噎的說不出話。


    又過了十多日,歡斯夜已經能下地了,隻不過須得扶著阿符,走的慢些,好似又回到了剛來大留的那一個多月,隻不過這回傷的不是眼,而是腿。


    與歡斯瑞算是不歡而散,照他在歡斯縱那件事上坑她的行徑來看,前頭兩個陣角倒地破沒破還是個未知。


    既然無人可信,索性她就自己來吧。


    她在三昧殿裏裏外外走了好幾圈,陪著她的阿符都有些吃不消:“公主,歇會兒再走吧,你的腿還沒好呢。”


    歡斯夜點點頭,在石凳上坐下,道:“你去泡壺茶來,我在這等你。”


    “是。”阿符對她福了福身子,便匆匆下去了。


    待阿符走的看不見人影,歡斯夜才慢慢起身,向前頭的大殿裏走去。


    她看著眼前這座屋樑高的佛像,緩緩抬起手,掌中冰焰燃起。


    正要揮向那座佛像時,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是初祈,他緩緩按下她的手,道:“這些天將你悶壞了嗎?竟要燒我殿裏的佛像解氣。”


    “流兗貝就在裏頭,我知道。”歡斯夜掙開他的手道。


    “陣心確實就在這裏,可我說過,你此般強行破陣,隻會將它鎖死,那樣,你就永遠取不到流兗貝了。”


    “任它鎖死鎖活,我一把火統統燒了,豈不是比逐個破陣來的容易?”她道,心中暗悔如此快捷的法子,她以前怎麽沒想到。


    “你想將流兗貝也燒了嗎?”初祈看了看佛像,又看向她道。


    “對,連它一塊兒燒了,在陣裏就將它煉成丹藥。”歡斯夜迎著他的目光毫不避諱道。


    “先不說你這樣會耗損多少內力,單單流兗貝這裏,就行不通,”他道:“要將流兗貝煉成丹藥,要歡斯家人的血才行,不然,白費功夫,到頭來不過一枚死貝。”


    “我去歡斯瑞身上割幾滴血下來!”她道,轉身就往外走。


    初祈拉住她:“沒用的,有陣護著,血碰不著流兗貝。”


    “那到底要怎樣才行!我難不成,隻能幹等嗎!”她忽然拔高了聲音道。


    “你就這麽想離開大留?”初祈看著她,一貫平靜如水的淡漠。


    “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我來這兒,是為了流兗貝而來……”


    “我都知道,”初祈打斷道:“既然如此,我便幫你一把。”


    臘月初八,皇上將中山王歡斯縱從天牢裏放了出來,據說是因左大臣求情,皇上念其遵守婚約,昔日王爺淪為階下囚,他這個‘未過門’嶽父還不離不棄,跟歡斯夜委婉地打了個招呼,歡斯夜順勢表示十分支持,察度皇便將其放了出來。


    宮中忙完了新年又忙元宵,忙完了元宵又開始忙歡斯縱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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