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裏,太子歡斯瑞與初祈恰好長談結束,正起身告辭,迎麵見了她,到也不詫異,麵上的禮數過了之後,說了句:“不打擾公主與神官。”便走了。


    “公主請坐。”阿符被留在了殿外,初祈坐在那兒,已著手開始泡一壺新茶,也不管瞎了眼的歡斯夜會不會摔著。


    歡斯夜挺穩當地緩緩坐下,道:“神官不問世事,怕隻是表象吧。”


    初祈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茶具:“太子說,要娶你。”


    歡斯夜一愣,麵上露出一絲驚慌,轉瞬即逝,隨即皺了眉,冷聲道:“笑話!我可是他妹妹,如此不合禮數的事,他竟敢來與你講。”


    “因為他知道,隻要我贊成,就無人敢造次。”


    “若我不答應呢。”


    “你會的,”初祈看了她一眼,眸光掃過她依舊平坦的腹部,道:“你肚子裏的孩子,需要名正言順地生下來。”


    歡斯夜低下頭,眼中有些濕潤,她右手輕柔地拂過腹部,再抬起頭時,已是一臉堅定:“我會名正言順地生下這個孩子,但不會是在這裏。”


    初祈看了她許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窗邊闖進一隻小鷓鴣,“咕咕”地叫了兩聲,他才回過神一般,道:“流兗貝在五星陣中心的暗池之中,此陣每年隻五月初五那日開一次,惟有此日,你方能破陣取貝。”


    這回換歡斯夜一言不發地沉默著,半晌,她抬眸,直看向他,問道:“關於我,你還知道些什麽?”


    “什麽都知道。”初祈溫聲道:“不過你放心,你想做的,我不會攔你。”


    歡斯夜看著他捏起爐上那隻茶壺,緩緩傾斜,倒出滾燙的水來,卻一滴也未曾濺起。


    “太子為何想要娶我?”她有些警惕地問道:“他又知道些什麽?”


    “秋祭那日晚宴,他身邊的醫女察覺你有孕,因隻是猜測,他今日便來問我,說,若是,便娶了你。於你,孩子有了父親,於他,更得民心,”初祈頓了頓,繼續道:“他知道的,不比我少。”


    “娶了我,竟就能得了民心嗎?我何時,有了這麽大能耐。”她語氣裏滿是哂意。


    初祈望著她,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如來佛轉世。”


    她彎彎兩道眉似蹙非蹙,有些不解:“你如此幫我,到底是為了什麽?”


    初祈望著她,道:“不為什麽,隻是想幫你而已。”


    歡斯夜依舊難以置信,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再問些什麽,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


    “好了,”初祈像是沒看見她的反應,淡淡道:“你不嫁也無妨,安心等著孩子出世便可。”


    歡斯夜挑眉,她可沒打算在這兒呆到孩子出世:“五星陣的陣心,在何處?”


    “此處。”茶終於泡好,初祈拿起一杯,舉到她麵前。


    歡斯夜看著麵前那杯淡黃色的茶水,再看看那位臥看雲從眼前過,氣定神閑的大神官,忽然置氣似的說道:“那我便住在此處。”


    初祈被她逗笑,將茶杯放在她麵前:“隨你歡喜。”


    歡斯夜到底沒有在三昧殿住下,畢竟太過引人注目。


    隻是,若真如初祈所說,每年隻五月初五那一日方能破陣的話,她還要再等上大半年,若不知道流兗貝在哪倒還好,可如今知道了卻隻能幹等,她萬是做不到的!


    ☆、眾息皆安


    牽牛織女星,遙看人間夜色涼如水。


    正逢驟雨初歇,皎夜殿前,微風翹竹清音悅耳,雲破月出銀光皎潔,倒是襯了皎夜這名字。


    不過歡斯夜卻無心欣賞,她一身黑衣,上躥下跳地將整座宮殿摸了個遍,身形敏捷,腳步輕盈,絲毫不像目不能視之人。


    半個時辰後她有些氣悶地回到屋裏。


    一無所獲。


    第二日子夜,她又悄悄去了歡斯幸的聚幸殿,同樣是一無所獲。


    歡斯縱和歡斯瑞的地方,她不能貿然前去,此二人都是習武之人,怕是會打草驚蛇。


    再說,歡斯瑞想必已經查明了她的身份,索性,就光明正大地去拜訪吧。


    歡斯瑞所居的騰瑞殿,也有清涼的泉水,種的也都是綠樹濃蔭的夏木,在此初冬之時,有些荒涼,好在窗前有一波翠綠淡竹,習習微風吹的竹影微搖,平添幾絲生機。


    殿東更有一跑馬場,供太子殿下興起時賽馬之用。


    不過,太子殿下通常在夜裏獨自在馬場內跑馬,為此宮人常常打趣,說太子殿下太過愛馬,馬廄內蓋世那些無雙的駿馬捨不得叫人騎,所以隻在夜間自己騎。


    歡斯夜去的不巧。


    騰瑞殿的宮人自恃高人一等,斜著眼,聲音拈酸地將她攔在殿外,告訴她太子殿下午覺未醒。


    她若無其事,說可以進去等等,宮人隻得將她引進正廳,上了茶端了點心,該有的禮數倒是沒少。


    “公主且在這等等,老奴去看看,殿下醒了沒有。”殿內的女官看上去倒是和氣些。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小宮娥慌張地跑進來:“殿下又夢魘了!”


    隻見那女侍狠狠瞪了跑進來的小宮娥一眼,賠笑著對歡斯夜道:“小奴才不懂事,成日裏冒冒失失的,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不妨事,侍官還是先去看看太子殿下要緊。”


    那女侍走後沒多久,歡斯夜耐不住心中猜疑,扶著阿符也往歡斯瑞的寢殿去了。


    她想看看,歡斯瑞到底,夢的什麽魘。


    也許是宮人們都往太子的寢殿聚了,一路上什麽人也沒碰上,再走幾步迴廊,就到了歡斯瑞房門口。


    “父皇……父皇,兒臣……兒臣不是有意的,父皇……”隔了有一段距離,歡斯夜就聽到了歡斯瑞的叫喊聲,於他平日裏風度翩翩的模樣大相逕庭:“不……兒臣不要!父皇!兒臣不要!父皇……”聲音漸漸平息下去,歡斯夜想再走的近一些,旁邊忽然走出個人來:“公主請止步。”


    “聽聞太子殿下夢魘,我來看看。”歡斯夜麵露擔憂道。


    “公主不必擔心,我等會好生照看的,隻是今日……太子殿下著實不便見公主。”那宮人慾言又止道。


    “無妨,那本公主擇日再來。”歡斯夜從善如流道。


    自騰瑞殿回來後,歡斯夜便讓阿符去打聽歡斯瑞夢魘之因,聽那小宮娥的稟告,想必歡斯瑞夢魘的毛病由來已久,宮裏總會有些蛛絲馬跡。


    阿符果真不負所望,查到了一點線索,原來夢魘這個毛病,是歡斯瑞十三歲時得的,平時須得佩戴一種叫“眾息安”的香,方可安好,隻是這香極難調配,這回歡斯瑞身邊管香的宮娥出了岔子,使得他好幾日斷了那香,這才犯了病。


    阿符說完,莫不嘆息道:“太子殿下春風化雨般的人,竟得了這種病,真是上天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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