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出息。”鐵舟大師瞧著她這副模樣,頗有幾分嫌棄:“你外祖父,就讓你怕成這樣?”


    “不是怕,”韋長歡有些無奈地嘆了一聲:“師父你不會明白的。”


    鐵舟大師賞了韋長歡一記暴栗:“你師父我都多大歲數了,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那你還罵我沒出息。”韋長歡捂著腦袋抗議道。


    “就是沒出息,”鐵舟大師看著她,一半正經,一半嬉笑道:“人這一生,擇其一,必棄其一,到了時候,一味縮著腦袋躲著可不行。”


    韋長歡瞬間有些低落,沉著嗓音道:“我就是覺得,理智和感情,並沒有什麽衝突。”


    鐵舟大師剛要張口,房門吱呀一聲開了,南詔王慢慢走了出來,神情不辨喜怒。緊接著岩秀也出來了,遠遠地朝韋長歡一笑,韋長歡心中一寬,嘴角也不自覺翹起。


    南詔王看著,隻覺得分外紮眼,對著韋長歡道:“你是堂堂南詔神女,雖與他情投意合,可終究未過三書六禮,就如此這般朝處夜宿,於你,於南詔的名聲,都不妥當。”


    “詔王放心,不日,我與歡兒定會補全那場,未完成的婚禮。”岩秀的聲音自好幾步之外傳來,悠長有力。


    南詔王麵沉如水,一時接不了口,可內心,依舊想讓韋長歡回南詔。


    鐵舟大師見機添柴加火,道:“都說,情到深處,不能自已,詔王這等賢明的思量,可抵不過熱烈的情火喲。”


    韋長歡瞪了他一眼,對南詔王道:“六詔已平,神女殿前的冰焰,一如我在。”


    南詔王一直板著的臉忽然一鬆,嘆道:“你大了,祖父,再也牽不住你了。”


    “以後,由我來扶著祖父。”她迎著南詔王的目光,緩緩側過身子,給他讓出了路。


    ……


    懸明大師於月升星移之時,披著風塵,趕到了岩秀藏身的院子。


    他前腳剛到,後腳就與岩秀關起門來,師徒倆說起了悄悄話。將一直盼著他來的鐵舟大師氣了個夠嗆。


    “老禿驢!竟然看也不看我一眼,招呼也不打!”鐵舟大師在廊下哼哼唧唧:“沒禮數!”


    “人家是來看徒兒的,”韋長歡睨了他一眼:“再說,你們老人家敘起舊來,沒個一天一夜能消停?自然是先去看徒兒要緊。”


    鐵舟大師止住嘮叨,看向她:“你到是看得明白。”


    韋長歡輕輕地哼了一聲,便靜靜地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鐵舟大師卻不消停:“欸,你那夫婿是不是有事瞞著你?”


    “他想告訴我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韋長歡出乎意料地想得開。


    “你不生氣?”


    “為什麽要生氣,反正我知道,他沒做,也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韋長歡道,扶著闌幹坐了下來,眉眼之間,盡是不需要理由的篤定。


    鐵舟大師聽了忍不住想酸幾句,剛要開口,房門開了,師徒倆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總算出來了,”鐵舟大師雙眼放光:“快說,是什麽好東西,讓你千裏迢迢地趕來與我分享。”


    懸明大師卻不看他,隻看著韋長歡,不說一句。


    “懸明大師。”韋長歡見了個禮。


    “一年不見,郡主成了神女,”懸明大師盯著她額間地杜鵑花:“更厲害了。”


    “欸——你這老和尚,我在這兒呢,你沖我徒兒說什麽陰陽怪氣的話?”鐵舟大師走上前道。


    韋長歡不明就裏,岩秀已道:“師父,讓歡兒和鐵舟大師進來吧。”


    進了屋中,岩秀沉聲道:“我已決定明晚動手,奪下王庭,”他看向韋長歡:“屆時,我的身份,也會一同昭告天下。”


    “我與你一起。”韋長歡道,二人相視一笑。


    ……


    一年未進過軍營的韋謹風,於兵法戰陣生疏了,又或是這一年,他不但老了身,也老了心。


    高延一事,並未按照預想中的那般順利,甚至,有些糟糕。


    他與倪豐化,皆看錯了皋鐸皓。此人,與皋鐸家的其他人,並沒有什麽分別,爭起來,狠起來,都是嗜血的惡狼,隻不過皋鐸皓這頭惡狼,多了個吟詩作賦的喜好,一下子就將自己裝點成了,風度翩翩的文人雅士。


    韋謹風剛找到他時,他以一副雖不情願,但為了百姓為了高延王族不再相殺,我皋鐸皓就屈身降品,參和一把這汙糟事的模樣,大義凜然地答應了。


    皋鐸皓積極配合,此事開了一個好頭,韋謹風也成功地挑起了各部互戰,一路打高延王都,讓王庭裏的皋鐸宰如火燒屁股一般,坐立難安,心中惴惴。


    可到了最後關頭,皋鐸皓忽然放出風聲,說這暗中攪混水的,是大豫的輔國大將軍,各部一下子炸開了鍋,紛紛掉轉刀口指向大豫,瞬間團結的猶如鐵桶,而皋鐸皓,順水推舟地成為了領頭人,摸到了王位,更贏得了擁護,聲望比那弒父篡位的皋鐸宰好了百倍有餘。


    韋謹風猝不及防又人手不足,隻得鎩羽而歸,退回關內,丟了自己不敗將軍的名號,也丟了大豫的顏麵,不過他率眾撤退前,將皋鐸宰救了出來,並給了他馬匹逃命。


    皋鐸宰命大,雖倉皇西逃,卻率舊部在雙河自立為西高延王,並放話,日後定會回來取東高延,將高延再和。


    皇上看著戰報,氣的七竅生煙,隻見他啪一聲將信紙拍在桌上:“我大豫開國以來最辱!”


    高尚書難得地說好話:“皇上,韋將軍著了皋鐸皓的道,雖敗局已定,可最後關頭救出了皋鐸宰,放其西逃,也不失為一條補救的好策!”


    “尚書此言差矣,此二人鬥起來,定會殃及我朝邊陲,北境,怕是再無寧日。”楊道寬分析道:“眼下,先等韋將軍回京吧。”


    韋謹風一回京,便徑直趕到宮裏,脫了戰袍,跪在含元殿外請罪。皇上不聞不問,任其跪了一天一夜,倪豐化去永泰殿求情,卻被皇上一句:“太子你也難辭其咎!”給趕了出來。至此,滿朝文武,無人敢多言一句。


    直到敏文長公主進了一趟宮,跪的半昏半迷的韋謹風才被抬回了將軍府。


    禍不單行,皇上剛從韋謹風的敗績裏緩過來沒多久,西南又傳來了八百裏加急。


    二月二十六日,戌時,白水先王遺脈岩秀岩公子率眾直入白水王庭,擒獲白水王岩錘及其他相關人等,昭告天下。


    白水大臣盡數臣服,百姓皆是擁護,直呼‘先王庇佑,白水大幸’。


    龍武衛王將軍與三萬大軍全軍覆沒,與其動手的,乃是南詔神女,韋長歡。


    如何得知?赤靈冰焰,想要認錯也難。


    至於這未岩秀公子到底是誰,知情者,自然知曉,不知情者,稍微動一動腦袋,也就明白了。


    二月二十七,岩秀在白水自立為帝,國號“昆”,年號‘永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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