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豐化將韋長歡輕輕放在桌邊的一張椅子上,道:“這幾日我彈琴與你聽,待你稍微習慣了些,我便解了你的穴道,你可自己撫琴,或臨帖作畫,時間長了,你便不會再怕魚。”


    倪豐化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既能握劍,亦可彈琴,彈起來不僅十分好看,也很好聽。不過他平日裏鮮少彈琴,她隻在三年前聽過一回,今日是第二回,但此情此境,縱是天籟她也無心欣賞。


    韋長歡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微微閉了眼睛,努力去想風吹柳絮,鳥語花香之景。


    一曲終了,一陣意料之外的掌聲響起,韋長歡睜眼,但見倪豐秀不知何時來了,她心中一動,眼裏燃起幾分希冀。


    倪豐秀自然讀懂了她的意思,目光掃過她蒼白如紙的臉龐,眉頭擰緊了幾分。


    “大皇兄以魚室作琴房,真乃曠古絕今,可未免太過怠慢了郡主。”


    “多年師姐弟情誼,談不上怠慢不怠慢。”


    “皇兄所謂的情誼,難道就是讓師姐坐在個滿是腥臭的地方,聽你彈琴?”


    “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不要插手。”


    “我與郡主皆有皇命在身,一起修葺西陽寺之橋,如今皇兄半道把人截了去,難道想讓皇弟我一人修橋,讓郡主擔個抗旨不尊的罪名?到時皇上皇後一同怪罪……”


    倪豐化心知他有備而來,餘光又瞥見看著倪豐秀就如看著救星般的韋長歡,心中平添了幾分煩悶,不再理會二人,放下琴便走了。


    倪豐秀解了韋長歡的穴道,扶著她出了屋子,二人沿著山穀走了幾圈,韋長歡才覺得舒坦了些。


    “你可好些了?”倪豐秀打量著她漸轉紅潤的臉頰問道。


    “好些了,”韋長歡輕聲道:“今日,多謝你了。”


    倪豐秀帶著絲調侃,淺笑道:“昨日皇上跟前,我幫你的忙可比今日大,怎未聽你言謝?”


    韋長歡橫了他一眼,方才因感激而帶的溫良恭儉不見蹤影:“西陽寺之事,因在你師傅,你這徒弟收果,不是應該?那我還道什麽謝。”


    倪豐秀好笑道:“那今日之事,也算是前日之餘殃,不如一同記在我頭上,這謝字也不必道嘍。”


    “我不過道個謝,你倒能說這麽些七七八八的來。”她沒好氣道。


    “我也不過幾句戲言,你這就惱了?”


    “自然沒有,”韋長歡斷是不會承認:“不是要去修橋嗎?走吧。”


    因要修橋,且還是昭王與南風郡主一同來修,西陽寺已暫時閉門謝客,一應物料也已安排陸續運來。


    韋長歡見如今的放生湖湖無一物,平滑如鏡,莞爾一笑,道:“澄塘映浮雲,這湖現如今看著倒是順眼許多。”


    倪豐秀也點頭稱善道:“不錯,這般明澈清洌的湖,才與這佛門清靜之地相配。”


    韋長歡微訝,脫口問道:“你也不喜歡那些生在水裏頭的東西?”


    倪豐秀會心一笑:“談不上喜不喜歡,隻不過,”他頓了頓:“比你好些。”


    韋長歡忿忿地擰過頭不去理他,卻聽得倪豐秀繼續道:“那這池子便空著吧,那些生在水裏頭的東西,就不要再放了……”倪豐秀看著韋長歡,果然她轉過頭嗔怒地看著他,他繼續道:“或等橋修好後,再種些蓮花進去。”


    韋長歡耐著性子不與他置氣,麵上擠出一絲淺笑,道:“這樣甚好,不愧是昭王殿下,既然事情都已定了,那本郡主便先回府了……”


    “唉……”倪豐秀長嘆一聲:“我想著你若終日在此修橋,師傅他老人家看你如此上心,說不定一高興,就將你那塊石頭的封印解了……可惜……”


    韋長歡邁出的步子又退了回來,卻並未順著他的話說,隻道:“不急,不是有昭王殿下你嗎?”


    倪豐秀聽了這話似乎很受用,語氣帶著幾分愉悅:“不急便好,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定不會食言。”他看著韋長歡:“在此處看著也是無趣,不如隨我一同在寺裏走走,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要修葺的,索性一塊修了。”


    韋長歡想著回府也無事可做,對倪豐秀,也算是有求於他,不妨聯絡聯絡感情,便點點頭,算是應了。


    ☆、生人入寺


    西陽寺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寺,幾經戰亂,百年不倒,是官宦貴胄上香的首選之地,雖建在山腳,規模卻極大,寺內植有榕樹,大的需□□人合抱,終年蔭濃如蓋,秋冬不凋。


    倪豐秀帶著她走走停停,穿廊過院,竟出了寺院後門,走到上山小徑上了。


    “怎麽出來了?不是要找廟裏要修葺的地方?”


    “山頂可以俯瞰整個西陽寺,站的高,豈不是看的更清楚?走吧!”


    “那,看誰先登頂!”韋長歡使出輕功,倪豐秀緊跟上去,一會兒二人就跑了個沒影。


    不過小半個時辰,倪豐秀與韋長歡後腳跟著前腳都到了山頂,腳還未落地,韋長歡一個轉身,向倪豐秀揮出一掌,二人過較量起來。


    倪豐秀功力自是比韋長歡高出許多,那日在宮中早已交過手。不過今日倪豐秀倒是沒使出全力,反而不緊不慢十分配合地給韋長歡餵招。


    “你這套是什麽掌法,虛虛實實,靈動飄渺而能四兩撥千斤,可否教我?”三炷香後,韋長歡停下了,些微喘著氣道。


    “這掌法不傳外人。”倪豐秀站在原地,挺拔如鬆。


    “那我若要學,豈不是得拜那和尚為師?”韋長歡皺眉:“罷了罷了。”


    “誰與你說學這掌法就要拜我師父為師了?這是我自創的掌法。”


    “那還得拜你為師才行?”韋長歡有些吃驚地看著倪豐秀。


    倪豐秀笑道:“當然不是,你得……”


    “郡主,昭王殿下。”


    倪豐秀與韋長歡雙雙回頭,但見一位黃衣女子抱拳一禮。倪豐秀依稀覺得有些眼熟,隻聽得韋長歡道:“高小姐。”她回了一禮:“高小姐怎會在此?”


    “我得知今日郡主會在西陽寺,便特意趕來,不曾想郡主與昭王殿下上了山,我也就跟上來了,”高穎道。


    “可是有什麽急事?”韋長歡問道。


    “並沒有什麽急事,隻是……想找郡主說說話。”高穎道,她今日跟著倪豐化,從他劫走韋長歡,到倪豐秀去救,她全都知曉。


    韋長歡挑眉,明顯不信,誰沒事找人說話,要追到山上來?


    高穎高穎恍若未覺,道:“郡主與昭王殿下,似乎十分親密。”


    此言一出,韋長歡略帶驚訝道:“高小姐何出此言?”


    “郡主與殿下時常雙雙出現,而且,聽說殿下對郡主,十分維護。”


    “不知是何人傳出這等捕風捉影之事,”韋長歡目光看向倪豐秀,正巧他也望過來,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居然有些失神:“我與殿下……不過是有些交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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