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組人生,五個視野,五種生命,構成了浮生百態,和對自由靈魂的渴望。 而幾組拍攝的轉場,是城市中很自然的季節變換,以本土居民的視角切入,迎來一波又一波的遊人。 那組青春洋溢的大學生讓顧長霽印象深刻。 他們圍在篝火前,對酒當歌,以夢為馬。如果把整部影片比作一部交響曲,那他們就是一線譜中的小軍鼓,那種明亮而強勁的穿透力,逍遙的肆意的年輕態,隻會叫身處蝸居的人們豔羨。 顧長霽聽到他們自彈自唱的原創歌曲,“百川自去大海,萬裏歸我內心”,很容易就被那種豪邁的少年氣所打動。 至於他和賀彰的那一段,也是在網絡上反響最大的部分。 顧長霽發現他第一次看到了,賀彰平時是如何看著他的。 賀彰是個微表情很少的人,他隻有單純的笑,或是怒,或是麵無表情。 不熟悉的人會覺得他高冷,親人會覺得他封閉內心。 包括和他朝夕相處的顧長霽,也一直認為賀彰是個不擅長表達情緒的人,直到他以第三人的視角看見了賀彰凝視他時的那雙眼睛。 難怪吳英秀他們能夠那麽準確地捕捉到他們小兩口的婚姻狀態,實在不能太明顯了。 啊啊,這兩個人,正共浴愛河。第73章 76 霞客知行這個網站, 一經開創便嶄露頭角,以細致而獨到的態度,收納了一批年輕的粉絲。 從網站設計到用戶體驗, 這家多功能且一看就很燒錢的公司,口碑日漸上升。 而在九月二十三日,太陽直射赤道的這一天,北半球的冬令時暗中到來,霞客知行的熱度卻漲到了空前最高。 因為它的官網發行了一部創造性的行影紀錄片, 並且創始人顧長霽攜他的愛人一起入鏡拍攝。 美男和美男一起出門度蜜月,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 自四月顧長霽手頭的官司全部結束,他和賀彰似乎就完全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長達五個月的時間裏,除了一些想方設法從他們身上挖糖吃的流量型媒體,以及看見過他們拍攝劇組的路人,幾乎沒有其他渠道提供關於他們的最新消息。 對於他們的婚姻, 有一些人持懷疑態度,猜測他們是不是所謂的聯姻需要,實際上各玩各的。 直到這次發布的紀錄片打破了那些人的眼鏡。 如果是配合宣傳而表演出來的親密, 是能夠看得出痕跡的。 而他們之間那種自然而然的體貼, 肢體之間的熟悉程度, 一個眼神就互相會意的默契感,顯然是積年累月形成的。 於是“掌機”cp粉們舉起大旗, 高呼媽媽我磕到真的了。 讓人津津樂道的不僅僅是顧長霽與賀彰的故事,還有不同人們看世界的角度,祖國的山水人文之美,以及恰到好處、觸人心弦的文案。 紀錄片裏所有的配樂都由賀彰作曲,多是些小提琴獨奏曲和四重奏。 ——替顧長霽省了好一筆版權費。 微博上掀起了一股熱浪, 專門建了個話題叫“去旅行吧”。霞客知行當然不會放過時機,開通研發了好一段時間的霞客小論壇,方便大家在裏麵分享旅行經曆。 至於那個自彈自唱的大學生,也搭上順風車,聽說不僅收獲了一批粉絲,還被唱片公司聯係了。 坐在辦公室裏的顧長霽的手指慢慢地敲著桌子,一邊聽匯報,一邊不時看一眼腕表。 這是一塊簇新的機械腕表,明眼人就能分辨出這是八月才發布的訂製款,需要提前三個月預約。 顧長霽手上的表一年也不見換一次,突然變換,可見意義非凡。 明眼人都不需要仔細看,就能發現他今天的打扮很用心。 梳得齊整的頭發,特地定了型,露出他好看的上庭。合體剪裁的靛藍色高定西服,由於天氣尚熱,省去了礙事的馬甲,襯衣的領口也是敞開的,露出了分明的鎖骨。 再結合那若有若無的男士香水味,臉上寫著“我不想再在這聽你們瞎逼逼”的表情,合理判斷他今天有場不錯的約會。 直到秘書說出了那句“以上就是總體情況”時,顧長霽的表情多雲轉晴,眼睛一亮:“很好,大家都做得更棒,大家辛苦了,這次國慶結束給大家漲工資!還有什麽事嗎?” 最後這句話是笑著說的,但並沒有愉悅的情緒。明眼人都聽出來了,忙說一切都好,沒事沒事。 顧長霽鬆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又看了一眼手表:“哎呀,都這個點啦,都餓了吧,散會散會。” 從辦公樓出來,顧長霽和劉曦齊齊坐上後座。司機也不用聽吩咐,自發往目的地行駛。劉曦給顧長霽遞完領帶又遞領結,感歎道:“三十四度呢今天,你何苦來。” 顧長霽:“哼,你懂什麽,這叫儀式感。” 他對著鏡子反複地照,理理鬢角,摸摸下巴。 劉曦看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哥哥,正常一點。” 顧長霽:“今天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日子……” “知道,知道,你們兩周年結婚紀念日對吧,耳朵起繭子了都,”劉曦說,“夠帥了哥哥,再照也照不出花來。” “這叫萬無一失,你要知道現場幾千個人,萬一賀彰要來點什麽驚喜,對吧,這不得看著上鏡一點?” 知道賀彰把辦音樂會的日期定在紀念日這天時,雖然沒聽到賀彰說什麽,但這個意圖很明顯。 賀彰一定也是中途想起了紀念日的事情,以為顧長霽也忘了,所以沒主動提出來。 他要在音樂會上做什麽? 其實所謂的驚喜也就那麽幾樣,猜也能猜到會有些什麽。正因為如此,心裏更會緊張。 抵達劇院時間尚早,顧長霽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先去了座位上。他是想去後台偷偷看上一眼的,沒找到這個機會。 沒多久,吳英秀和賀伊人一起來了,還帶了個顧長霽怎麽也意想不到的人——朱白思露。 她懷裏抱著個白嫩嫩的小娃娃,孩子是三月底出生的,現在已經十分鬧騰了,見到顧長霽就一直笑。 心裏雖然對朱白思露還心存芥蒂,而且是他導致了聞席現在無事可做,去跑什麽藥材生意了。但孩子是無辜的,又不是聞席的種,想到這裏,他還是回應了小娃娃一個笑臉。 朱白思露對賀伊人說:“媽,那我帶囡囡上三樓了,那邊沒前排聲音這麽大。” 她和賀伊人的婆媳關係看來還可以,賀伊人莞爾點頭,朱白思露又捏著小娃娃的手,捏著嗓子說道:“和兩個奶奶說拜拜。” 又看向顧長霽:“顧叔叔也再見。” 顧長霽看見她的眼裏一片坦蕩,看來是對過往的一切全部放下了。 於是他回答:“再見。” 朱白思露點點頭,轉身離開。 吳英秀一坐下,就開始抱怨顧朔。因為顧朔總是沒時間,老了老了還有那麽多事要奔波。顧長霽反而覺得他親爹沒來是好事,不然總聊著聊著就把話題轉到他身上,怪沒意思的。 他喜歡和媽媽們相處,更加自在。 北京時間下午六點四十七分,觀眾們慢慢入席,還差十來分鍾演出才會開始,座卻快要滿了。 洛陽紙貴,一票難求,顧長霽和賀伊人都看慣了這場麵,吳英秀確實第一次正兒八經來聽賀彰的演出,看見這架勢,納罕道:“這麽多人。” 聽完這話,一種自豪感在顧長霽心中油然而生。 時間快到了,現場的燈光轉暗,工作人員通過廣播提示觀眾給手機靜音這一類的注意事項。暗紅色的幕布緩緩拉開,露出了已經端坐成階梯狀的樂團成員們。 唯獨不見賀彰。 一束射燈在舞台的另一端亮起,想來賀彰是要從那裏走過來了。 也不知怎麽的。顧長霽忽然緊張起來,他的雙眼緊緊盯著那裏,仿佛他的眼也成為了一盞燈。 隨著觀眾席爆發了一聲歡呼,緊跟著是潮水般的掌聲,演奏家們紛紛站了起來,望向那個方向。賀彰出現了,邁著他那一如既往的,沉穩又有節奏的步伐。 他一麵走,一麵向樂團的成員們點頭示意。 比起從前他帶過的數十人大團,場上的二十來個成員實在是小場麵。但顧長霽就是覺得他這次格外莊重,也格外嚴肅些。 賀彰站上指揮台,對觀眾鞠了一躬。 他對上顧長霽的視線,明明沒有笑,顧長霽卻覺得他眼睛裏在笑。 負責演奏的成員們紛紛坐下,準備就緒。 他轉過身去,又變成了那杆黑色的旗幟。 這一刻,眾生的目光把他凝望。 靜謐之中,賀彰先抬起左手中握著的象牙烏木指揮棒,指了一個強拍。 小軍鼓和大軍鼓錯落著踏步而出,宛若雷霆陣陣。而後弦樂器才攀附而上,小提琴音是烏雲間的層層雨點,攜卷著莫名的不安,落在大提琴音鋪就的泥土之上。 這是入春的雷雨,聽得人心慌慌。 電閃雷鳴了好一會兒,隻一個手勢,忽然雲住雨收,手握長笛的女演奏家吹出了一段悠遠遐長的音律,仿佛是日光撥開了濃霧,雲銷雨霽,暖金色的光輝重回大地,青黑色的飛燕盤旋於天地間,兩兩交會,相互試探。 顧長霽的思緒完全被拉了進去,別人不見得能聽懂,他卻聽懂了。 到第二樂章,時而波濤滾滾,時而迷茫探尋,仿佛有人在發問,仿佛在矛盾爭吵,兜兜轉轉,還能聽出些別扭的情緒。 再到第三章時,那就是非當事人都能聽出來的甜蜜了。混合的七拍,讓小提琴的合奏似一波又一波迭起的浪潮,席卷而來,是那初夏的海水,溫溫涼涼,覆蓋了每個人的耳膜。 到拍子再減弱,減弱,就變成了情人的輕聲呢喃,絮絮情話。 是人人聽了都會覺得臉紅的地步。 前麵說過了很多次,賀彰不善於表達內心,尤其是正麵的情緒。 顧長霽知道,他總是愛用一張厲害的嘴來藏真心的話。 否則他們哪裏用這麽迂回才心意相通? 怎麽會有這麽別扭的人啊,明明一句“我愛你”都講不出口。 顧長霽努力睜大了眼睛,他真怕再看一眼台上,眼淚就會落下來。 第四樂章,它的名字叫泉水邊。 雙飛的青鳥翱翔天際,這裏又下起了雨,他們收起翅膀,落在了一片碧綠色的湖水邊,彼此梳理毛發。 默默細雨吻在水麵上,泛起漣漪。漣漪的最外圈,叢叢茂盛的青草地上,開滿了一簇簇的滿天星。 顧長霽聽出來了最後兩小節的旋律,隻聽過一遍,卻牢牢印在了他腦海裏。 “à ire fontaine……”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