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覺得蹊蹺。”吳圓裝不下去了,恢複了檸檬精的麵目,有些不甘心、甚至憤懣地說,“他那麽討厭你,怎麽最後會選了你結婚?” 這話讓顧長霽覺得胡攪蠻纏:“這就和你沒什麽關係了,你既然還喜歡他,那當初為什麽要選擇和他分手?” “我——” 吳圓無話可說。 但他還是盡力抓住了一個契機:“我注意到了,他戴了戒指,你卻沒有戴。” 顧長霽一摸手指,胡諏說:“不也很正常?這種場合,當然是事情越少越好。” 這句話無懈可擊,吳圓又直指重點:“你們的婚禮很簡單。” “你覺得賀彰像很愛熱鬧的人?他喜歡簡單,當然就簡單辦了,這能說明什麽?” 吳圓到底隻是個靠營銷號維持形象的文青寫手,嘴上工夫根本不行,被顧長霽打擊得七零八落,竟然找不出一句有力的話來回擊。 “你是不是覺得,”顧長霽過了嘴癮,甚至開始同情起了吳圓,“賀彰應該還沒有忘記你,他和我結婚,又故意邀請你過來,隻是單純為了氣氣你?” 這話實在是比吳圓的語文水平高多了,高度概括了吳圓心中的所有想法。 於是吳圓以為自己的想法沒有錯,心裏又燃起了一點希望的光。 “嗯……”顧長霽低頭看了眼時間,“五分鍾到了,不好意思,我要回去吃飯了。” 吳圓:“…………” 他抓住顧長霽的衣袖:“你還沒告訴我——” “你太用力了,這件衣服私人定製的。” 吳圓隻好放開了他,語氣仍然很急:“我知道賀彰在和我生氣,他也很可能……不會原諒我,我後悔了,分手這麽久之後,我現在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麽,所以我……” “噓——” 顧長霽抬起手指豎在唇邊,輕柔地撫平袖口,溫和地說:“這種話和我說是沒有用的,賀彰有自己的選擇。” 吳圓張了張嘴,大睜著眼睛看他,似乎是被迷惑了。 “嗯,這麽說吧,你和他曾經多要好,現在有多舍不得……我不清楚,也沒興趣。你現在想當賀彰的什麽人,打算做什麽,和我也沒有關係,不要來找我糾纏。” 吳圓被他說得雲裏霧裏,更加搞不清他的態度。 但這就不是顧少爺會操心的事了,他隻和藹地揮了揮手:“我去吃飯,再見。”第11章 11 吳圓一個人在酒店樓下瞎轉悠時,腦子裏還在反反複複揣度剛才那番話。 顧長霽這個人,看著好像沒什麽城府,但是心裏彎彎繞繞多得很。 他拋出去的問題,全都被打了擦邊球,沒有一個回答到了重點上,反而是他自己被反將一軍。 人往往都是這樣,總是在爭吵過後才想到更得體的應答方式,吳圓後悔不已,總覺得自己在言語上完全被壓製,顧長霽可能根本就是把他當一個傻子耍。 從接到請帖的那天起,他的生活就完全被扭轉改變。 分手之後,他也偶爾會和賀彰聯係,但賀彰對他愛答不理的,慢慢地就沒了通信。再得到賀彰的回應,就是一張紅燦燦的邀請函。 他的前任,居然和他得不到的初戀結婚了,還邀請他過去參加婚禮! 這是怎樣的奇恥大辱? 他編過的最離譜的故事,也比不上這段情節的十分之一。 驚詫、委屈、不甘、懷疑……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這些情緒一股腦朝他壓過來,使他沉悶了好幾天。 他不相信。 即便是親眼見證了他們兩個的婚禮,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像真正的戀人一樣許下誓言、互相親吻。 他也不願意相信。 認真說起來,他沒有什麽地方比得上顧長霽。 相貌,家庭,學曆,他全都輸在起跑線上。 唯一能賭的也就是賀彰曾經是喜歡他的,現在和顧長霽不過是虛與委蛇,湊對罷了。 他們一定是形式上的婚姻。 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顧長霽說的那些話,像是放任他去重新追求賀彰。 賀彰發現兩個人走一陣沒回來,就出來找了一圈,沒看見人,坐在大堂裏開始發呆。 他打算給顧長霽打個電話,才發現兩人甚至都還沒交換電話號碼。 顧長霽哼著小曲兒從外邊進來,看到了他,臉上露出了一個怪裏怪氣、似笑非笑、仿佛看透塵緣的表情。 “你去見吳圓了。” 是肯定句,連個問號都沒有。顧長霽說:“嗯哼,他說有話想對我說,我就聽他說了幾句。” “說了什麽?” “《約法三章》第一條,”顧長霽有意要挑戰賀彰的耐心,“絕不幹涉對方的私人空間。” 賀彰挑眉看他。 顧長霽又說:“你這麽關心,不如自己去問他?” 兩個人的氣氛隱隱約約地又有些不對勁了,雙方都不太高興。顧長霽說:“你自己搞定他吧,人也是你招惹過來的,不給他發請帖,什麽事都沒有。” 賀彰說:“我會發請帖給他,是因為我已經放下,跟他已經沒有關係了。” “哦,是嗎?或許是真的沒關係了吧,”顧長霽搬出來剛剛用來回絕吳圓的那個借口,“我要去吃飯了。” 當天晚上的晚會他沒看,提不起興致,更不想和副校長扯皮,早早地就回去了。 也不管這個行為會引起顧爾歆的不滿。 他回到家裏,忽然想起來吳圓說的那封信。從婚禮結束到現在,他就沒有再看見過它。 好奇心一上來,他就滿腦子都想的是那個。吳圓看起來很害怕被他看見那封信,為什麽? 那就是寫了讓他看見後會不太美妙的事。 顧長霽站起來,在書房裏找了一圈,也沒看見類似的東西,倒是找到了一堆舊版的樂理書籍,厚厚一大摞。 他累得夠嗆,癱坐在椅子上,忽然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麽了。 人家小倆口的恩恩怨怨,其實和他有什麽關係呢? 顧長霽翻了個身,又從自己的私人書架上扯了本書下來。 ——正是吳圓的那本《學會不在他離開時哭泣》。 前麵自序裏的一堆廢話他都懶得看,刷刷刷翻過去幾頁,看見正章才停下。 裏麵的主人公是“我”和z君。 名字用的拚音縮寫,也是非常明顯。 開頭第一句話就是“今天,在倫敦廣場的鴿子的見證下,我和他六年的感情,終於走到了盡頭。” 看到這裏顧長霽就很想嘲諷他。 第一,賀彰當年去的美國,跟倫敦廣場有個屁的關係。 第二,倫敦廣場的鴿子招你惹你了,什麽破感情都得為你見證。 嘲諷歸嘲諷,書還是得繼續看下去。 故事延伸到了“我”和z君相戀前的故事,他們像古代的戀人們一樣鴻雁傳書,互相交流彼此的情感…… 太矯情了。 實在太矯情了。 但顧長霽沒資格嘲他,因為自己也做過差不多的事。 不一樣的是,人家這麽做就能成,自己的那段“筆友情緣”無疾而終罷了。 故事亂七八糟,插敘遍地跑。 顧長霽大概看懂了一點他們分手的原因——z君心裏有個一直無法得到的人,現在也沒有跟“我”坦誠。而那個人現在和z君又開始藕斷絲連,兩人卿卿我我,最後紙包不住火才不得已和盤托出。 顧長霽:“………” 這絕對是編的,哪怕他對賀彰毫不理解,也知道賀彰絕對不是幹這種事的人。 畢竟冰山本人還是非常實心眼的,一般不會勉強自己和別人湊對,更不會中途出軌。 再往後的故事冗長而無聊,顧長霽愣是給看困了,應酬時喝的那點小酒,似乎現在才慢慢上頭。 他靠在沙發上,腦袋一沉一沉,睡了過去。 他夢見了高中時的事。 離他對賀彰進行“壁咚”的事件過了大概一個星期,賀彰就抱著一摞書,成為了他的前桌。 他們兩個你看我厭煩我看你幻滅,彼此達成了互相不看臉的和諧。 但有次他在課堂上睡覺,睜眼時看見了賀彰的側臉,還是被迷惑了,一眨不眨地看著。 夢裏賀彰的臉變得更漂亮,青春,稚嫩,那時的眼睛裏還沒有那麽多現實的東西,裝著些年輕的光芒。 “賀彰”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回過頭來,傲慢地、又帶著複雜的感情,對他說:“你一直看著我,難道是喜歡我?” 這麽開門見山的質問倒是非常有賀彰的風格,把顧長霽一下子問倒了,支支吾吾說:“我可能……” 很喜歡你是女孩子的樣子。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來那麽多‘可能’?” 顧長霽說:“我不確定啊,要不然你讓我親一下,我就知道了。” 這話放在現實裏一準會被賀彰罵到雙耳失聰,但在夢境裏,居然好意外地得到了滿足。 能親到這麽可愛的一張臉,實在是讓人期待又快樂。 顧長霽眯起眼睛,看著賀彰的臉就這樣不斷地接近……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