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逍“唰唰唰”爬的還挺快，沒一會兒就爬到了中間。 陸斯遙跟他說：“慢點兒，不著急。” 梁逍沒聽，桅杆的鐵梯子扶手被太陽曬了大半天挺燙的，他隻想速戰速決。 陸斯遙昂著脖子在底下看，梁逍速度很快，他穿著運動短褲，爬梯子時小腿上的肌肉跟著動作一鬆一緊，拉扯著腳後跟那條筋特別漂亮。 沒一會兒到頂了，梁逍伸手把旗子拽了過來，拿下一個信封。身上沒地方能裝，他隻好放嘴裏咬著，最後幾階他直接蹦了下來，把信封扔給陸斯遙，自己去洗手了。 他的手心給燙的，也是給磨紅了，水一碰還挺疼。他蹲在船頭一水桶那粗略衝了衝，問道：“任務卡說什麽？” 陸斯遙說：“換裝任務，去馬哈拉碼頭文青市集租傳統泰服，去到以下地點拍攝相應短片，任務完成後再發下一個指令。” 梁逍甩了甩手上的水：“去哪拍？” “給了句詩，‘道人不是悲秋客，一任晚山相對悉’。” 梁逍站過來跟他一起看：“什麽意思？” “節目組不會出特別難的題，如果按照字麵意思來看的話，”陸斯遙麵向東方，悠長安靜的湄南河兩岸坐落著泰國有名的兩處佛教聖地，“大皇宮和鄭王廟的位置剛好相對。” 任務卡上寫道：“請自選任務點完成短片拍攝，選題如下：邂逅、熱戀、告別。要求短片時長不超過15分鍾，禁止出現十八禁行為。特別提醒，任務完成後請妥善保管dv機，等待下一個指令，如有損壞或丟失照價賠償，謝謝合作！” 看完任務，梁逍陷入沉默，拍短片他沒問題，問題在於他得和陸斯遙一起拍。這三個選題，從邂逅到告別，情感上層層遞進，就以他和陸斯遙目前的狀態來看，拍分手還差不多，還是撕破臉的那種分。 “拍哪個？”陸斯遙問，“先定一下去哪拍吧，地點應該就是大皇宮和鄭王廟這兩個。” “去哪近？” “都不遠。”陸斯遙說，“去鄭王廟要在這兒坐船，不過也快，到對麵五分鍾吧。” 梁逍不想坐船了，折騰：“就在這邊吧。” “那先去選衣服，邊走邊說。” 這邊的集市不算大，但也挺熱鬧，人來人往的。先前吵架的尷尬還在，梁逍一時不知從哪兒開始討論，反正倆大男人不可能拍熱戀的，梁逍覺得自己對陸斯遙“熱”不起來。 “你有什麽想法？”梁逍問。 “沒想法。”陸斯遙說，“隨便哪個都行，聽你的。” 那會兒還腦子不好，腦子笨的，現在倒挺乖巧。梁逍想了下，覺得拍短片這種事兒是碰到陸斯遙短板了，他一紋身起家的化妝師，讓他去拍片那不鬧嗎，怎麽看鏡頭估計都不知道。 梁逍作為一個有十年戲齡的“老”演員，終於能揚眉吐氣一把，臉色也緩和了點，跟陸斯遙打商量：“你還穿女裝麽？” 陸斯遙是真隨便，隨意的都讓人覺得他就是來走個過場的：“都行啊，我這頭發，要是穿男裝也不像吧。” 梁逍想，反正陸斯遙也不排斥女裝，那正好了，不然那幾個選題倆大老爺們拍出來奇奇怪怪的。 “那拍邂逅吧。”梁逍琢磨了下，還是邂逅的情感比較好拿捏，“我邂逅你，在大皇宮。” 陸斯遙笑了笑：“行，我邂逅你也行。” 集市裏很多租衣服的店，倆人隨便挑一家店進去了。店裏掛的五顏六色的都是女士穿的泰服，男生就占一小排。 梁逍沒啥可選的，款式比較局限，拿了件顏色稍微低調點的。 陸斯遙跟他可不一樣了，大姑娘似的，對衣服很挑，挑款式挑麵料挑色彩，先選出能看的過眼的，在手上搭了一疊，然後挨個比劃。 梁逍就像等女朋友試衣服的直男，坐小板凳上打瞌睡，還要不停地被喊：“梁哥，這件好看麽？這個呢？這倆哪個好看？” 梁逍眼花繚亂，不耐煩地催促：“差不多行了，隨便拿一件走人，別浪費時間。” 陸斯遙還是一件一件慢慢試，店老板一開始以為他是女孩兒，後來聽聲不對，覺得他是人妖。泰國人看人妖稀鬆平常，老板還不停誇他漂亮。 最後陸斯遙選了條藏藍色的裙子，半身長裙，裙子一圈圍著樹葉形的金箔片，有一條長的拖下來，像是腰帶。上身是個孔雀綠的抹胸，外麵斜搭著金色紗網狀披肩。 他的頭發很長，拒絕了店家要給他做發型戴金冠的提議，陸斯遙借了個卷發棒，輕輕鬆鬆給自己卷了個大波浪，最後在右側頭發上別了朵白瓣黃蕊的雞蛋花。 都弄好他拍拍梁逍：“梁哥，好看麽？” 梁逍犯著困呢，給他拍醒了，看清楚人後立馬精神了。要不是陸斯遙這張臉他看熟了，這要放在外麵誰都不會把他往男人身上想。 他一點妝沒畫，隻在嘴唇上抹了點唇膏，就這樣還是難以掩蓋他的漂亮。 化妝師的眼光果然毒辣，陸斯遙說：“這種深色的裙子比較抬膚色，我的口紅被收走了，不然就選那套肉桂色了。” 梁逍眨了眨眼睛，腦子一抽突然說了句：“要麽，給你買一支？” “你這話說的。”陸斯遙背著手弓下腰，一步裙被拉扯到極致，勾勒出線條完美的腰臀，“好像在寵女朋友。” 梁逍一愣，推了陸斯遙一把：“滾蛋。” 陸斯遙“哈哈”笑了兩聲，起來站好：“給你重選了一套，配我好看。” 梁逍穿什麽都行，沒要求。 他拿了衣服準備去換上，店門“叮當”一響，門框撞到掛在頂上的鈴鐺。 趙林笙笑嘻嘻地走進來，像是已經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陸哥梁哥，你們在說什麽這麽高興啊？”第14章 原本挺好的氣氛，因為突然出現的趙林笙冷了下來。 梁逍往他身後看了眼：“趙老師呢？” “去買飯了。”趙林笙進門後眼睛就掛在陸斯遙身上，“你們吃了嗎？” 陸斯遙嘴邊的笑意消失了，不想理人，去跟老板砍價了。 梁逍說：“吃過了，馬上走了。” 趙林笙還挺可惜的“啊”了聲，看看陸斯遙：“陸哥這衣服真好看，能給我們也挑個嗎？” 陸斯遙頭發掉下來擋臉，他撥起來掛在耳朵後麵，似笑非笑地說：“我隻挑女人衣服，你穿麽？” 趙林笙撓撓頭：“原來梁哥衣服不是你挑的啊。” 梁逍站那兒把衣服換了，也不避人。陸斯遙跟老板砍完價，回頭說：“梁哥付錢。” 梁逍正在扣扣子：“就來。” 他倆一個規劃路線，一個管錢，安排的還挺好。 陸斯遙跟老板說：“這小孩兒跟我們一起的，也按這個價給。” 聽說陸斯遙幫著砍價了，趙林笙乖乖巧巧地說：“謝謝陸哥。” 倆人拿上東西就準備走了，趙林笙還幫他們開了門：“哥，你們去大皇宮嗎？” 梁逍笑了下，狡猾地說：“我們去鄭王廟。” · 車上，陸斯遙坐在副駕，笑著問：“你幹嘛騙那小孩兒？” 明明沒吃，說吃過了，明明是去大皇宮，說去鄭王廟。 “你不也騙了。”梁逍說。 還隻挑女人衣服，明擺著是不想管趙林笙。 陸斯遙在座位上懶懶的伸個懶腰：“哎，我看人很準的，那小孩兒精著呢。” 梁逍沒說話，手指無意識在方向盤上敲了敲，趙林笙看陸斯遙的眼神打眼而過，跟獵豹瞄準獵物似的。 靜了一會兒，梁逍說：“你離他遠點兒。” 陸斯遙意外地挑起眉，笑著答應：“好。” 碼頭到大皇宮很近，五六分鍾的路程。下了車梁逍去買票，陸斯遙站邊上等他。 陸斯遙個子高，穿的又漂亮，安靜站那兒還挺高冷，來來往往的人都看他。 進大皇宮不能穿的太暴露，肩膀啊腿啊不能露，梁逍手裏還拎著自己的防曬衣，也看見了周圍人都在打量陸斯遙，那些眼神裏有善意的，也有不懷好意的。 他把衣服抖摟開，從後麵把陸斯遙裹住了。 那對平直瘦削的肩膀給擋了個嚴實，陸斯遙像是被梁逍抱在懷裏，他偏過頭，笑容狡黠：“梁哥，什麽意思呢？” 梁逍退了一步：“穿太暴露不讓進。” “昂～”陸斯遙說，“走吧。” · 大皇宮是泰國著名景點，遊客必然不會少，攝影師給了梁逍一台小型dv機用來拍攝短片，梁逍會演不會拍，拿到手之後就一直在搗鼓，人來人往的被撞了好幾次。 “怎麽那麽多人。”梁逍吐槽道，“哪裏人少啊？” “哪裏人都不少。”陸斯遙把dv拿了過來，鏡頭一翻對著梁逍比劃一下，“你有什麽想法嗎？” 梁逍環顧一圈：“要不我們先找個陰涼地方坐下來想想腳本。” “我有個想法。” 陸斯遙勾勾手指，梁逍頭一歪把耳朵給他。 麵前的側臉硬朗幹淨，鬢角有細密的汗珠，陸斯遙垂下的眼睫微微顫動，靠近他說話。 熱乎乎的氣息弄的梁逍很癢，他往前讓了點，很快陸斯遙又追過來。 一段話說完梁逍耳根紅透，他抓了下耳朵，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對，說：“那不成拍我了，你不入鏡啊。” “我又不是演員，我不會。”陸斯遙理所當然地說，“而且也沒規定非得倆人一起拍啊，邂逅邂逅，我倆從頭到尾挨著算哪門子邂逅。” 老實說，陸斯遙的想法很好，如果他是專業攝影拍出來應該會很美。可關鍵在於，陸斯遙打算全程拍梁逍，自己最後露個臉就結束，這樣做的風險在於，沒有人物之間的交流衝突，很容易讓觀眾感覺到無聊。 見梁逍還在猶豫，陸斯遙輕輕晃了晃他的手腕：“梁哥，你信我，好看的。” 那語氣聽起來像撒嬌，梁逍感覺陸斯遙精神有點分裂，不然怎麽刻薄起來那麽刻薄，撒起嬌來還挺可愛。直男都是吃軟不吃硬，梁逍被陸斯遙晃晃手就繳了械，一點想不起來之前吵架的茬，愛咋拍咋拍吧。 梁逍一開始想法是扮一個心情不好來散心的旅行者，在這裏邂逅了一個泰國姑娘。 陸斯遙說不要，嫌土，他想要那種若即若離的虛無感，煙似的飄著，抓不著也摸不到。 這樣說其實很抽象，後來陸斯遙就在耳邊跟梁逍說了兩個字：“孤獨。” 他要的是那種身處大千世界卻找不到自己的孤獨感，熱鬧與孤寂的極致對立，最後在矛盾中找到一抹救贖的影子。 他讓梁逍忘記自己是誰，也忘記自己在做什麽，甚至忘記自己在哪裏。他要一葉飄蕩的浮萍，要無根的野草。 梁逍的衣服是陸斯遙選的，幹淨簡單，素白顏色，寬鬆的攏在身上。他麵無表情的從人群中穿過，漆金廊柱、神秘壁畫、五彩寶石，塵世繁華驅不散眼底荒蕪。